• 本欄一直強調移民是極為多元的社會過程,世上一方面沒有單一的移民經驗,而你是哪一種移民也不是你自己說了算,亦要看當地社會如何看。要見證移民經驗的多元性,我建議大家留意最近在台灣十分火熱的網上節目《中文怪物》。節目中的一百位參賽者都是移民到台灣的外地人,而且背景都不太一樣,撞出各種火花。 《中文怪物》是由來自法國的網紅「酷」所策劃的大型節目,召集了一百位在台灣生活的外國人比試中文能力,勝出者可獲三十萬台幣獎金。第一集在一個月前播出,至今已近五百萬收看次數,最後一集亦已在早前播出。這節目可以討論的地方有很多,本文集中討論當中反映的移民經驗。 首先得稱讚節目組在尋找參賽者時花了很多心思。一百名參賽者固然有不少來自觀眾熟悉的國家,例如美國、日本和南韓等,但也包括許多平常提到「外國人在台灣」的時候未必會想到的國家,例如印度、烏克蘭和波蘭,拉闊觀眾對外國人的印象。也有一些參賽者來自中華民國現時或曾經的邦交國,例如海地、斯威士蘭(Eswatini)和岡比亞(Republic of the Gambia),說明台灣對外關係的特殊性。 擴濶一般的想像...

  • 移英港人近日很想講很想問但仍掃不走千個未知的,必定是當局對BNO簽證永居條件政策的走向無疑。 社群中不難感受到不同程度的忐忑不安。其中一種忐忑,卻從社群中有人更大聲、更擁抱排外觀點中表現出來。 在一些短訊群組,總是有人仍隨一些網上意見領袖、或GB NEWS等新聞風向起舞,語不驚人勢不休地批評犯法的難民、又言語狠毒大罵工黨承認巴勒斯坦是鼓勵恐怖主義......。 坦白說,見到粗口橫飛,大貼標籤,我和大多數群組內的人,都轉趨沉默。當然在社交媒體上,仍有KOL散播對伊斯蘭的恐懼、或其他有色人種如何如何的更極端的說法,更有市場,更能讓人變一日或一刻英雄。於是具名不具名,一些移民港人都跟著極端政客或KOL說出更無底線的言論。 身邊的平凡人 不如,了解完每日新聞重點之後,關掉網絡,放眼四周,聽一聽、看一看身邊的鄰舍、同事,再想一想,默許甚至為更為排外的政策主張拍掌歡呼時,會影響哪些你關心、你珍惜的平凡人?...

  • 友人譚蕙芸近日出版的新書《家鎖》廣受好評,送到各書店的首刷書均被搶購一空。早前她分別在台北和東京的飛地書店舉行新書發布會,兩場活動也是座無虛席。《家鎖》的副題是「華人家庭這個巨獸」,不少到場讀者也分享了他們與原生家庭的種種糾纏,說明此主題有強大的共通性。然而在新一波的移民潮下,此書也帶出了另一個重要的主題:移民的衝擊如何擴大原有的家庭矛盾。相對於「華人家庭這個巨獸」,要直視的還有「移民家庭這個巨獸」 過去熟悉的譚蕙芸,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同事,擅長於以輕鬆活潑的方式教授新聞寫作手法。在公眾領域的她,則是在反修例運動期間以細膩的筆觸,紀錄街頭和法庭的人與事。而在這本書當中,她打開了另一個被埋藏的身份:她有中風的父親、失智的母親,還有思覺失調的哥哥。在疫情期間,當香港人都在趕緊移民離開,她一個人把全家從加拿大搬回香港,找辦法活下去。 故事的起點是八九六四後,一九九七前的那一波移民潮。他們一家過去從來沒有離開過亞洲,一下子連根拔起移民到加拿大多倫多。然而哥哥在離港前已有的徵狀,在移民後進一步加劇,結果被診斷為思覺失調。可是他的精神健康卻沒有得到適切照顧,父母把他藏起來與社會絕緣,成為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移民環境成問題催化劑 事情發展至此,固然有華人家庭中的疾病污名和社會禁忌。然而在譚蕙芸的筆下,很明確看到移民家庭的環境如何加劇了各種問題,一步一步的走到無尾巷。 精神問題和其他身體問題不一樣,不能依靠外在儀器診斷,需要患者願意告知醫生潛在的徵兆;其中首要條件是建立和醫生的信任關係,在此之前又要先跨過語言的障礙。自問在台灣看醫生,明明已是說華語,有時要描述自己到底怎樣不舒服還是覺得隔了一層;換成英語,再加上各種沒聽過的醫學專有名詞,難度可想而知。書中就提到要在當地尋找懂粵語的精神科醫生的各種障礙,即使身處港人社群聚居的大城市也不易辦到,求醫路上又帶來更多拖延。 移民也會帶來家庭崗位的改變,而這點又可以延伸出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書中提到母親對家居整潔十分執着,移民後成為退休人士,一天到晚就在大屋中料理家務。對她來說,維繫這個家的整潔成為了她的「工作」甚至是生活價值,甚至演變成某種「控制慾」;然而兒子本來已是精神緊張,家中還要有各種規條,對病情沒有好處。可是也正正因為成為退休人士,她有時間照顧兒子生活所需,真的可以把兒子從社會中隔絕起來,雖然這也同樣不見得對病情有好處。...

  • ( 編按 : 此專欄內容均為真實處境,旨在反映家庭、婚姻及個人之間的複雜性,以文字與大家一起走過荊棘。專欄文章經編輯在文字上修改處理,確保內文提及的人士身分保密。) 「我兒子失蹤了。」黃先生一見面便焦急地說。 黃先生身在香港,兒子則在兩年前移民英國,父子間一直每星期通電話,一切看似如常。直至一個月前,兒子突然不再接電話,訊息也不回。黃先生向女兒提起此事,女兒卻輕描淡寫地說哥哥一切安好,叫他不用擔心。 這樣的情況一拖就是一個月。黃先生終於按捺不住,準備訂機票前往英國問個明白。女兒才向他透露:哥哥暫時不想聯絡,希望有點空間。黃先生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他反覆追問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卻得不到答案。後來在女兒的安排下,我與黃先生及其女兒進行了一次視像會面。...

  • 台灣大罷免首波投票以罷方大敗落幕,社交媒體見到有台灣人發晦氣說要移民離開,引發其他網民熱議。這邊嘲笑對方之前說愛台灣是假的,另一邊則號召不能只有在贏的時候才愛台灣,要愛就要同時愛她的不完美。一時之間,各種道德判斷紛紛壓下來,好不熱鬧。 身為移民,對移民這件事情本身沒有多大的道德判斷。人不能選擇自己於何處出生,如能有機會爭取自己在何處生活也算是一種自我實現,把對原生地的愛說成責任並非吾等自由主義者所嚮往。驀然發現自己和所處的社會原來格格不入,那麼嘗試尋找新的居住地亦是人性所在。 而對於本來處於社會邊緣的人群,意外的選舉結果或政治變遷很可能預示未來環境的急速崩壞,提早規劃後路實是情理之中。你總不能說上世紀三十年代末離開歐洲大陸的猶太人或四十年代末離開中國大陸的中國人是不夠義氣。而從六十年代起一代又一代的香港人移民離開香港,後面也是同樣的道理。 台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能夠預知。這次選舉是否預示未來情況將會急速轉壞,有風險或有能力的人是否該開始想想後路,恐怕要由未來的歷史學者回答。不過我相信這刻會說這些話的人,出發點很可能是情緒發洩;而之所以引起不滿,是因為碰上其他同樣在巨大困擾和震撼中的人群,於是引發了更多的情緒。 多少人付諸實行 現實上,要作出移民這個決定還是沒有那麼即興的。就連處於移民潮中的香港,經常見到民意調查聲稱有兩三成港人計劃移民,但到目前為止真正離港的人口百分比應該還是個位數。有時人們對媒體或調查說自己寧願移民,很大程度上是要表達對現況不滿,而非真有計劃。 那麼每次選舉之後聲稱「這社會太可怕,還是早走早著」的人,實際上又有多少人付諸行動呢?美國人移民加拿大的數據或可幫助我們回答。過去兩次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都為不少美國人帶來震撼,紛紛聲稱要移民加拿大。從數據上看,確實見到有移民加拿大的美國人有所增加。按加拿大統計局的資料,在奧巴馬任內八年,每年移居加拿大的美國居民大約是一萬人;特朗普在2017年就任後,數字明顯增加,到2019年時最高峰時超過兩萬人。2020年的數字估計因疫情大幅減少,到了2021年拜登上任後仍維持於每年超過一萬五千人的水平。至於特朗普再次就任的影響,現在為時尚早,未有數據。...

  • 近期聽到不少赴加港人不滿加拿大政府未能及時處理永居申請,導致大量案件積壓。類似的問題,之前赴台港人也經歷過,亦引發不少怨言。與此同時,赴英港人則面對永居申請門檻從五年增加至十年的陰霾。三地政治環境和當地政府背後的盤算固然各有不同,卻同時折射出這一波港人移民潮的一個核心問題:在當地政府眼中和在港人移民自己心目中,港人到底算不算「走難」? 這條問題重要,除了是心態不同外,更是現實政策問題:如果是「走難」,那當地政府該套用的政策邏輯應從人道及恩恤出發,看重的是香港情勢的特殊性;如果不是「走難」,則會比較從當地本身的需求出發,重視申請人本身的能力如學歷、專業能力和資本貢獻,而且不用談「道義責任」。我發現各地出現的爭議,往往源於兩種想像之間的模糊性,和港人對自身定位的游移與期望落差。 人道救援? 首先,不得不得說有些誤解是港人自己造成的。例如加拿大針對港人的「Hong Kong Pathway」,香港傳媒常稱之為「救生艇計劃」或「避風港計劃」,但這從來都不是加拿大政府的官方翻譯,直譯應該是「香港通道」。然而語言有影響力,許多赴加港人習慣了「救生艇」這情感豐富的說法,面對申請延誤時便出現了不少認為當地政府「背信棄義」的慨嘆,實情是政府從來沒用過如此形象化的說法來描述此政策。 話說回來,港人自己想不想被視為人道救援的對象,有時也顯得難以說清。例如早前加拿大移民、難民及公民部的網頁改版,...

  • 曾經和一些早已在外國落地生根的港人移民組織者討論新一代港人移民的情況,常常會聽到一種說法:這一波的港人移民還是太過「新」,對當地的理解往往仍存有各種幻想,又或仍未能處理理想和現實的落差。但他們往往還會補充一句:雖然港人移民或者還未完全認識或適應身為移民的文化身份,但他們的下一代將會不一樣;亦因如此,第一代移民和第二代之間,長遠必有隔閡。 舉個例,不少港人移民會自以為「榮譽白人」,假設自己理所當然會被當地社會接納,各種針對移民和少數族裔的排外情緒與他們無關;最新就聽說還有移英港人推動「反移民聯署」,好像忘記了自己也還未入籍似的。這些港人移民之所以會擔起各種在「舊移民」眼中甚為奇怪的價值觀,原因倒也不難理解:他們當中不少人都未有甚至不需要和當地社會有深入交往,只體會到移民後的好處,當地社會對移民的不滿或歧視卻未感受得到。如果他們資本足夠豐厚,甚至可以一直活在自己的「幸福泡泡」當中。 對家長的提醒 但他們的下一代就不一樣了。尚未成年便隨父母離港的移民,以至在當地出生的港人移民後代,面對的社會環境和他們的父母有巨大差別。他們的成長過程和當地社會的融合遠遠來得徹底和直接,無論是學校或朋輩交往,他們身為少數的身份會無時無刻被提醒。而相對於他們的父母,原來自香港的生活記憶又遠遠不如。他們最重要的身份不再是港人或港人移民,而是在當地社會的少數族裔;這差別看似微少,卻十分重要。 舉個例,Crazy Rich Asians(港譯《我的超豪男友》)在香港和在美國的上映,雖然是同一齣的電影,但對兩邊的觀眾來說就是活脫脫的兩回事。考慮到早年荷里活電影的各種種族歧視,包括由白人飾演亞裔角色或只安排亞裔演員擔當配角,完全由亞裔演員領銜主演的...

  • 收看節目 Henry是香港執業多年的註冊中醫師,飄洋過海舉家移民加拿大,為「儲鐘」放下身段化身超市執貨員,並考取加拿大中醫執照,在數間學院擔任中醫科導師,身兼數職只求一步一步「做回本行」。皇天不負有心人,Henry最終在溫哥華開了自己的中醫診所,成功重遊舊夢。 Henry剛剛到埗加拿大時一邊在超市工作儲鐘,一邊考中醫牌,目標非常清晰,就是希望可以「做回本行」。一年前,他終於得償所願在溫哥華開始中醫診所,並沿用香港診所的名稱,寓意在這裡重新開始。 「其實由未過嚟加拿大嘅時候,呢度已經係定咗嘅一個目標,因為香港本身自己經營一間診所,我係好想喺呢邊可以可以重新開始返嘅,因為作為一個傳承啦,至少我可以將以往一路做緊而恆之有效而幫到人嘅一個事業喺香港嗰邊結束咗,都會想喺呢邊可以重新做返同類型嘅嘢。」 ...

  • 平等(equality)與公平(equity)是社會政策議論的一個核心問題。兩者的分別,在於如何對待少數。移民研究要處理的正正是少數外來者要如何在大社會當中尋找自己的位置,自然難免會涉及平等和公平的問題。 簡而言之,平等強調對所有的人相同對待,公平強調對不同的人差別對待,以達至現實上的平等。例如對於要坐輪椅的人,我們的社會不會說「所有人都要走樓梯」才是公平,而是會刻意多花成本設立輪椅專用的通道,讓他們也能在後果來說得到公平。當然,正如本欄過去多次提到,「相同的人相同對待,不同的人差別對待」的原則聽起來十分簡單,但要分辨出在哪些時候應該差別對待卻十分困難。雖然法律上常見「受保護階層」(protected class)的概念,列明膚色、宗教、性別、康健、年齡等類別的特殊地位,但實際應用上還是會有數之不盡的矛盾,告上法庭或要求修法的聲音亦是無日無之。 千萬種差別對待的理由 移民在許多地方作為可見的少數族群,在這問題中當然不能倖免。而更麻煩的事情,是移民社群本身存有巨大的內部差異,同一套邏輯對某一個移民社群有利,對另一個移民社群則可變成不利。大學入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如果我們純粹追求平等,那十分簡單,十萬考生回答同一份考試卷,最高分的一百名考生入學,大學入學處除了考生編號之外甚麼都不知道,這樣最少看起來就是完全平等待遇。但世界不是這樣的,我們從來都會有各式各樣的差別對待,例如有身心缺陷的考生我們會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完成試卷,畢竟他們往往不見得自願的,一般人認同社會有補償的必要。然而一旦我們開始考慮各種「不自願」的缺陷,則出生在一個因為歷史和政治原因而教育資源貧乏的原住民社區,又算不算是一個提供差別對待的理由?如是者,有些社會又產生了「原住民加分」的制度,彌補社會過去的不公。 很明顯,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這些做法。當大學入學(或任何需要競爭的機會)不再只考慮冷酷無情的測試和分數,而開始考慮當事人的處境(特別是種族)的時候,就會吵得特別厲害。有些人是原則上反對,有些人則說現在的社會已經很公平所以不用再考慮。來到移民社群,一方面有移民社群會因為相關政策而得益,但也有不少例外。例如亞裔移民來到歐美社會,父母特別會強迫子女讀書考試,如果大學入學只看考試分數的話便全部都是亞裔學生,大學於是實施配額減少亞裔學生的比例;那麼在亞裔考生的角度出發,則會寧願不要基於族裔的差別對待了。...

  • 如果你已經移民他方,但仍在掙扎之中,以下有些勵志小故事,或許能為你在聖誕佳節當前打打氣。 七十歲的掙扎 吳老太跟隨兒子一家到英國生活,70多歲的她,不會說英語,也不懂用智能電話,初來到時非常開心興奮,但很快問題已經出現。吳老太說:「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委屈過,兒子、新抱最初對我還不錯,但一家人一起生活總有衝突,每次都是我讓步才平息。我為甚麼要這樣委屈?」吳老太不能適應英國的生活,一直嚷着要回香港,但香港已沒有家人,丈夫在幾年前過身。兒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事實上,也不單是吳老太的適應,兒子及新抱也是在適應中,而且他們還要努力找工作,照顧孩子。當初只是希望一家人可以一起生活,互相照顧。經歷一年多的掙扎,大家學習改變、互動模式也開始不一樣,慢慢接受不適應才是正常的過程。 最近又再見到他們一家,關係已有明顯改善。兒子解釋:「我們總算安頓下來,過往不習慣講自己的感受,經過這一年的改變,明顯大家也多了說自己的想法,有甚麼不滿也可以說出來。」吳老太也補充:「我跟自己說,後生的已經要顧及很多事情,我也要努力學習,不要只是依賴他們。我現在會好好安排自己時間,出外喝咖啡,叫兒子寫上我要的Latte,遞給店員看,又解決了問題。 不會說,就用身體語言補充一下。我也幫忙照顧孫兒,新抱沒時間煮飯,我便幫忙,大家相處舒服開心。不關我事的,也學會不再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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