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眼間來到「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Bosnia and Herzegovina),這個國家的中文簡稱為「波黑」,英文非正式的縮寫則為「B&H」。不過無論國際媒體,還是在巴爾幹地區遇到的旅客,大多直接稱之為「波斯尼亞」,忽略「黑塞哥維那」的部分。 「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這個國名難記,其行政架構亦相當複雜。雖然兩者同屬一國,但波斯尼亞並不包含黑塞哥維那,後者亦非前者的附屬地區。黑塞哥維那人會因被稱為「波斯尼亞人」而感到不快。 在巴爾幹地區遇到旅客,互相問及行程,凡涉及「波黑」,對話經常如下: 問:「你之後打算去哪裡?」 答:「我想去『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

  • 黃昏時分抵達黑山共和國首都波德戈里察(Podgorica),先找旅館,翌日一早起床,最想親眼看看一座教堂,名叫基督復活大教堂;堂內特別之處,是一幅「人物在地獄燃燒」的壁畫。 我把相片傳給好友看,她一眼就認出壁畫上的人物,是馬克思及恩格斯;另外還有一人,是南斯拉夫前獨裁者鐵托。三個共產主義關鍵人物,一起在火海燃燒。 教堂出現如此入世的主題,教會領袖當然受到非議。復活大教堂的神職人員一方面說教堂不能決定「誰該上天堂,誰該下地獄」,但同時堅持指出「馬克思、恩格斯以及鐵托象徵著共產主義的邪惡」。畫作出自誰手,至今仍未公開。不論共產領袖風評如何,但鐵幕國家崩潰,始終有個好處,就是即使壁畫引起幾大的爭議,但由於屬於教堂內部事務,外人也無權干涉。 我倒是想起泰國中部的素攀武里府,寺廟的壁畫也有不少「入世」主題,例如叮噹(即所謂「多啦 A 夢」)、憤怒小鳥。據說如此破格設計,可吸引小孩到訪寺廟,接觸佛教。黑山的復活大教堂,亦同樣因為這幅前領袖下地獄的壁畫,登上了國際新聞,獲得不少名氣。 助中國旅客開眼界...

  • 科索沃在 1991 年舉行獨立公投,支持率達 99.98%,但考慮到該次公投被佔人口十分之一的塞族人杯葛,所以合理地推論,支持與反對獨立的比率約是九比一。那麼科索沃境內的塞族人支持甚麼呢?他們支持把科索沃納入塞爾維亞版圖,部分人甚至支持建立所謂「大塞爾維亞」。 兩族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歷史,最顯著的差別在於宗教信仰。塞爾維亞人以東正教為主,科索沃的阿爾巴尼亞族人則信奉伊斯蘭教。民族議題向來敏感,出現了不少懸而未決、曖昧不明的狀況。例如在首都普里什蒂納市中心,矗立著一座廢置的東正教教堂,名為「救世主」。教堂停用多年,但科索沃政府不敢輕舉拆除,深怕觸動塞族人的神經,教堂儼然成了黃金地段中的獨特廢置景觀,四周長滿了草。有天我嘗試穿過草叢,想入內一探究竟,可惜大門上鎖。從縫隙窺探,教堂建築完整,內部卻完全空置,猶如東正教「飛地」,突兀地佇立在伊斯蘭教領土之上。 一座橋分隔兩族 然而論及科索沃最獨特的城市景觀,非北部的米特羅維察(Mitrovica)莫屬。城中有一座橋橫跨伊巴爾河(Ibar...

  • 在科索沃的街頭,有一個在其他國家少見的現象,就是美國國旗隨處可見。雖然未去到旗海飄揚的地步,但在不少街角、商店或官方建築物,都可見花旗的蹤影。 我在科索沃首都普里什蒂納,旅館老闆的父親 Avni 年約六十,英文說得非常流利,閒談間我問他對美國觀感如何。在歐洲旅行時,我也問過不少人類似問題,大多答得不冷不熱,頂多回句「還可以吧」。Avni 的回應卻是毫不猶疑,斬釘截鐵地答:「Excellent!」即使當年美國領事「千福 BB」 願意在香港冒險去明將壽司食紅豆軍艦,也難以爭取到香港人一句...

  • 問問大家,照片中幾位學生舉起的手勢代表甚麼意思?有人說那是象徵「愛自己」、「和平」或「白鴿」,有人充滿創意,說是「放飛自我」。不過亦有眼利的讀者答中——雙手交叉張開,正是阿爾巴尼亞的雙頭鷹手勢。 我離開北馬其頓,來到科索沃。經過邊界時要出示護照,這條國界是實際執行並獲得大多數國家承認,唯獨塞爾維亞至今仍聲稱該邊界為「非法」。 我首先來到科索沃南部的普里茲倫(Prizren),天氣轉趨炎熱,太陽曬在皮膚上,灼痛感十足。走在街頭,對科索沃的第一印象是甚麼?就是年輕。科索沃於2008年才正式宣布獨立,但我不是指國家「年輕」,而是人口真的以後生為主。 個人觀察當然可能有偏差,例如住在旅館,自然多遇年輕旅客。然而科索沃的年輕確是明顯——咖啡館是年輕人,街道上是年輕人,年輕氣息之濃烈,在其他國家甚少感受到的。翻查數據,科索沃原來真的是全歐洲人口最年輕的國家,「人口金字塔」近乎是倒置鑽石形,20至40歲的年齡層佔大多數。 我後來在首都參加了一個步行導賞團,向導遊提及這一點,他淡然回應:「對啊,跟戰爭有關。」有次經過一個墓園,見墓碑上寫的死亡年份,竟然全是 1993 年。...

  • 早前寫到八十歲的婆婆 Jane,她提起自己年齡時,既坦白又自然,沒半點遮掩,亦沒有把年齡掛在嘴邊,變成「招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八十,順口一提,之後就甚少再談及。其實在奧荷德的同一間旅館,出奇地,竟然遇到另一名獨自旅遊的長者,來自中國南方的七十多歲伯伯。我也是首次在歐洲的多人間,遇到來自中國的獨遊長者。本來也想聽聽他的故事,但交談片刻,卻實在很難再溝通下去。他說話內容總是重重複複,思路紛亂,談吐之間更不時流露一份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視其他一切為落後。重複的幾樣事情我問他:「您一個人來,辦簽證容易嗎?」對方答:「容易!我七十多歲⋯⋯」說時用手指比劃「七」字。「但懂用淘寶。淘寶上啥事都能搞定,哪像這裡⋯⋯」我問:「辦簽證不是要去面試嗎?」對方答:「淘寶(應該是指淘寶上的商家)給我安排去面試。我七十多咯,簽證好拿得很——除了美國!」我問:「你之前申請過美簽啊?」他說:「美國人啥也不懂,他們現在還以為中國人過去就不回來。我七十多歲⋯⋯」說時又再用手指比劃「七」字。「我去美國還能幹啥?但他們就是不給簽證。他們哪曉得中國現在發展得快呢!」我問:「你一個人出來旅遊,付錢怎麼付啊?」他答:「我辦一張銀行卡呀,在國內就用微信支付,在國內甚麼都方便,連要飯的都用微信⋯⋯」說罷自己哈哈大笑。「哪像歐洲這裡!」我說這裡不少地方可用信用卡,帶少量現金以備不時之需,其實也很方便。他搖搖頭:「還是用微信支付最方便。」這名中國伯伯每說幾句話,就要提一次自己的年齡,講一次中國發展得多快,讚一次微信、淘寶之類,踩一下他方落後。幾分鐘之間,已成功令我覺得沉悶無比。有趣的人現場還有兩位法國旅客,我轉而跟他們閒聊。中國伯伯不懂英文,但聽得出對方是法國人,忽然打斷所有人的對話,掏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自豪地說:「這地方我到過呢!」一看,原來是巴黎鐵塔前的留影。法國人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我只好說:「這位老伯說他也去過巴黎。」法國人用英語對他說:「哦你去過巴黎呀。」伯伯就用中文說:「我七十多歲,我也去過巴黎。」說時又舉個「七」字手勢。抱歉,我實在無法寫太多關於中國伯伯的故事。對我而言,一個人是否值得被寫進文章,從來不取決於他的國籍或年齡。世間有一項不變的真理:當你遇上一位有趣的長者,請記住,對方之所以吸引,並非因其年齡增長才忽然變得有趣。而是本來有趣的人,隨著年齡增長,仍是個有趣的人。反之亦然。照片:北馬其頓奧荷德的薩繆爾要塞(Samuel's Fortress)連結: https://www.patreon.com/posts/131953765▌【Pazu薯伯伯簡介】「薯伯伯為最早一批在網上連載遊記的香港人,多年來足迹遍佈歐、亞多國,在喜馬拉雅山麓、東南亞、南亞等地區生活。著有《風轉西藏》、《北韓迷宮》、《西藏西人西事》、《不正常旅行研究所》、《逍遙行稿》,分別在香港、北京、首爾、台北出版。作者 Facebook: https://www.fb.com/pazukong作者 Patreon...

  • 我在北馬其頓的奧荷德,入住的旅館名叫「黃金時代」。某天韓國義工煮飯,油煙滿室,見到一位老太太用餐,本以為是旅館老闆 Filip 的家人,一問才知也是旅客,住在多人間下鋪。 她叫 Jane,今年 80...

  • 之前提及在阿爾巴尼亞首都地拉那,參觀了一座博物館。離開後,乘搭一程長途巴士,任由思緒四散放空。這座博物館名叫「葉之屋」(House of Leaves),記錄的事情絕非自然,而是阿爾巴尼亞歷史上極權陰影的象徵──「西古里米」(Sigurimi)。 「西古里米」在阿爾巴尼亞語中意指「安全」,但當地人提及這個詞,總帶著複雜情緒。這不只是情報機構,而是一套操控與監控人民的龐大體制。獨裁者恩維爾.霍查雖未被正式診斷患有被害妄想症,但其施政作風,處處流露出強烈的被害妄想。 在 Margo Rejmer...

  • 阿爾巴尼亞最著名的作家是伊斯梅爾‧卡達萊(Ismail Kadare),而他在西藏最熱心的讀者,非茨仁唯色莫屬。我這次到訪阿爾巴尼亞,正是因為唯色的慫恿及鼓動。 首站來到卡達萊的故鄉,他在1979年出版的《石頭城紀事》,就是描述此地。他語帶幽默地寫道,傾斜山城獨特之處,在於你不慎滑倒,可能會跌在別人的屋頂;又或隨意伸手一探,帽子便可掛在清真寺的宣禮塔。他筆下的石頭山城,是一座「拒絕比較」、「看起來不像其他東西」的地方。 最有趣是,全世界明明都知他寫的是故鄉吉諾卡斯特(Gjirokaster),但書中卻從未提及這座城市的名字。現今能找到的版本,通常在〈導讀〉中已點明箇中真相,但那是後人所加。在小說的世界中,這裡是「故鄉、地誌、空間、建築、結構、景觀」,卻又彷似一座虛構的城市。 吉諾卡斯特的長途汽車站位於新城,柏油路和醜陋的現代建築,與山城形成強烈反差。我事先預訂了一間位於山坡高處的旅館,店主傳來一連串訊息,指示如何乘搭巴士前往。我卻偏偏喜歡步行,直接徒步,順道購買SIM卡及兌換當地貨幣。 遙距參觀 翌日黃昏,我到卡達萊故居參觀。二戰期間,他在這裡度過童年。老宅建於...

  • 在阿爾巴尼亞監控部門總部「葉之屋」,展出的不只實物,還包括大量標注為「絕密」的文件,部分沒有英文翻譯,幸好有翻譯軟件幫手,內容比實物更引人深思。 其中一份文件寫於 1985 年,長達 15 頁,經阿爾巴尼亞勞動黨中央委員會政治局在會議通過,標題為《內政部門工作運作綱要》,內容在當時屬高度機密。文件第四部分指出:「人民是內政部門力量的主要來源」,清楚說明秘密情報網絡由居民及線人組成,當中包括阿國公民、外國人及無國籍人士。 當局極力強調群眾參與,聲稱要「向人民學習」、「聽取意見與建議」,並「爭取協助以完成日常任務」。換言之,如果沒有民眾配合,整個安全系統根本無從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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