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相識多年,始見我頭上有疤,驚問其由。實是少年時遇車禍,頭留疤長 12 公分。短髮時疤痕露出,待髮長覆蓋,才又剪短。 中學髮型受限較多,老師皆知我情況,稍作通融,從不干涉。然而預科時轉校,新校訓導主任亦為輔警,不滿我髮長及頸,我答因車禍留疤,輔警訓導主任一聽,莫明興奮說:「係咩?畀我睇吓睇吓睇吓睇吓!」語氣輕佻,旁觀他人痛苦猶如獵奇。年深日遠,恍然大悟。 少年時頗介意疤痕之事,故意留髮遮掩,亦叮囑理髮師勿剪後方頭髮。有好奇師傅問疤從何來,我答車禍,對方笑言以為是「劈友」。此等玩笑隨年長而減,或怕真遇江湖人士?不過疤痕從頭頂一直到後腦,掩蓋亦不容易。 旅行之後,才漸明露疤無害,放開心懷。旅行以實用為主,髮短最易打理。路上無熟人,易於放下心鎖,明白只要自己不介意,便不必介意他人眼光。疤痕雖為身體特徵,卻未能定義我身。接受不完美,視之為經歷印記。有此醒悟,心亦坦然。 旅行為試練場...
首次進藏,幾經波折才到拉薩,抵步時莫名感動,回想起來,往後與藏地聚結,亦能與當初感動關聯。首次進西藏為 2001 年,時港人尚須入藏紙,理論上要跟團才能申請。那年流行非正式旅行大巴,可以非正規方式接載外國遊客進藏,價格高於旅巴,卻又比參團便宜。事前結識日本友人眾多,通風報訊,與我分享其入藏經歷。先從中國東部上海坐火車到安多格爾木,抵步後依朋友所述尋找黑車,卻遍尋不獲。後來得知有中國中央高官到訪,安檢驟嚴,司機亦不敢擅自帶人。 苦等七小時奔波兩日,終於尋得黑巴願意接載,然而車費雖較預計高出一倍,但還是比參團便宜。司機先叫來的士,送我到首個安檢站後的加油站等待,稍後再開巴士與我會合。我在油站以為等不過一小時,一等卻是七倍時間。原來因旅巴破爛不堪,連中國安保人員亦拒絕其通過,司機被勒令要求回城換車,當年未有手機,無法及時通知我最新情況,我在路邊油站一等就是七小時。待車有兩途,一是事先聲明,等待者可趁機讀書寫作休息;另一等待則是無了期,時刻站在路旁,每迎一車均探頭張望。連續等待七小時,積累七小時焦慮與不安。終於等到車來,卻已精疲力竭。上車亦苦,過安檢時,司機叫我匿藏於下鋪床底,以避安保人員耳目。地有痰污,令人作嘔,大概只有年青時,方能忍此以省旅費。將抵拉薩之際,眾乘客歡呼鼓掌。或因旅途顛簸,至拉薩德吉東路(Dekyi Shar Lam),下車回首望向聖城,暮光映射眼簾,夕照布達拉宮,感動欲哭,心中高呼:「終於到拉薩!」甚至想仿效教宗親吻土地。 往事成就今天的我或因進藏旅途不易,廿載後記憶猶新,此後與藏地藏人聯繫,正由到埗一刻感動瞬間開始。聽聞有旅客入藏後因高原反應,嚇得不敢再來,我卻從未受高原適應之苦,或因滯留海拔 2800 公尺的格爾木,不自覺已適應。最後決定旅居西藏十多年,絕非單純因入藏顛簸,然而回想起來,若非旅途艱難,抵聖城時未必感動。世態難料,往事縱未如意,卻也成就今天之我。有此一念,面對逆境,頓覺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