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周,最矚目的政經要聞是美國大選辯論,老態龍鍾的拜登慘敗,表現備受批評。有民主黨國會議員公開要求他退選,與此同時,美國最高法院就特朗普被檢控煽動叛亂圖推翻2020年大選結果一事頒布裁決,指他享有總統豁免特權,替特朗普重入白宮掃除了主要障礙,特朗普在大選民調上進一步領先拜登。 拜登全場被動捱打在大選辯論前,外界並不認為電視辯論對選情會有決定性的影響,因為美國的傳媒生態已徹底改變,共和民主兩黨的選民各有自身的互聯網社交平台,日常看的都是迎合自身政治傾向的新聞報道及時事評論。全國性電視台或政治歸邊,或經社交媒體過濾信息才送達受眾,即使傳統上被認為較客觀公正的主流媒體,在政治兩極化尖銳對峙的網媒生態下,也不再有仲裁調停的能力。這樣,所謂電視辯論不過是兩邊候選人自說自話,各自迎合己方選民,爭取中間游離選民,只要表現差距不太大,對選情便沒有什麼影響。然而,這次拜登的表現實在太差勁,不但全場被動捱打,而且精神不能集中,忍不住打瞌睡,有點年老癡呆徵狀。雖然事後他辯稱數次出國訪問令他狀態欠佳,但辯論前他有足足一個星期在大衛營閉關,與眾多助手和顧問進行操練,結果卻一敗塗地。這異常的表現令原本非常支持他的民主黨人也心生疑慮,恐怕他不能擔起再做四年總統的重任,加上民調顯示大多數選民認為他不如特朗普,在搖擺州份勢將迎來大敗,換帥之議遂不脛而走。 法院徹底放生特朗普另一方面,美國最高法院的最新裁決,也令共和黨人歡呼慶賀,卻加深了民主黨人的危機感。特朗普官司纏身,有個別民事和刑事官司已經敗訴,但如何判罰仍未定局,上訴程序需時,很容易便能拖到大選投票之後。真正具有政治殺傷力的官司,是他致電搖擺州份律政官員,尋求扭轉敗選的投票結果,又要求前副總統彭斯拒絕把權力過渡予拜登,並出言鼓勵包圍國會山的示威民眾阻止國會完成總統上任儀式。這些形同政變顛覆民主制度的舉措,被檢控官指為假借在任總統名義行事,實際上卻是以候選人身分作出,謀求以非法手段保住權力。但美國最高法院6名親共和黨的大法官不同意,認定特朗普是以總統身分,與州官員、副總統及遊行民眾就大選可能出現舞弊的情況下達指示或交換意見,無論其意見或指示是對是錯,都受到憲法賦予總統的豁免特權保護,不會因此負上刑責。這個裁決等於徹底放生特朗普,難怪共和黨人額手稱慶,民主黨人憤怒之餘,也開始擔憂拜登已無力回天,過去四年的施政建樹,將被重主白宮的特朗普一筆勾銷。 法院中立仲裁者角色不再美國最高法院這個裁決,源於上屆大選之前不久,民主黨總統提名的一位大法官病逝,特朗普不顧傳統,在即將換屆前也行使大法官提名權,趕在改選前把一位政治立場鮮明的法官送上最高法院,令原來五對四共和黨主張僅稍佔優勢的局面,變成六對三的絕對支配局面。這個轉變令原來致力保持兩黨平衡的多數派首席法官,也轉向以政治立場來積極行使司法權,改寫美國政治面貌,三年多以來出了好幾個重大裁決,影響最大的是推翻了數十年行之有效的女性有權墮胎的裁決先例,改判州政府有權立法嚴限墮胎,觸發了保守州份婦女須跨州尋求墮胎服務的大爭議。月前另一關於大殺傷力槍枝部件的裁決,則否決了聯邦政府立法管制民眾自由購買這類部件,令擁有大殺傷力可連環發射多發子彈的槍枝,變相受憲法保護。這些在政治上一面倒且影響深遠的裁決,令美國最高法院的政治定位與角色,從過去超然於黨派政治之上,擔任黨派分歧的中立仲裁者,變成為黨派政治服務、黨同伐異的政治工具。在這樣的轉變下,才產生了特朗普煽動政治也獲豁免的裁決,難怪少數派大法官在異見判辭中感嘆說,按照多數派的裁決,在任總統那怕下令暗殺政治對手、收受賄賂給予刑事犯特赦,乃至發動武裝政變,統統都受豁免特權保護! 對大選有重大影響美國最高院這個裁決,對今年11月舉行的總統大選無疑有重大影響,對特朗普有利的影響在於鼓舞共和黨選民士氣,令特朗普支持者振振有詞,形成特朗普勢不可擋、勝選事在必然的氣氛,這會令一些觀望誰勝誰負的游離選民,在西瓜靠大邊的心理因素下,站到看來必勝的特朗普一方。至於對民主黨一方有利的影響,則在於斷了民主黨人的期盼,以為司法制度可懲罰特朗普、阻他再任總統,現在除了在投票中打敗他,再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他,因此必須動員一切不認同他的選民反對他。這種政治危機感有時候也是一種動員選民的力量,不過,前提是民主黨候選人在實力上要有勝過對手的可能,要大選民調保持均勢,使支持者覺得有希望贏,敵愾同仇才會起作用,誰會在明知必敗下出來投票支持一個沒有勝出希望的人?因此,就算拜登是現任總統,就算過去所有先例顯示現任總統尋求連任勝算高於換人,民主黨人仍會致力謀求換馬,以免往後幾個月處於捱打局面,最終兵敗如山倒。 國際各國部署在國際政治層面,特朗普可能勝選、在明年初接替拜登重主白宮,已經在影響著美國盟友與對手的部署,俄羅斯在設法拖長烏克蘭戰事,鞏固已攻佔的土地,期望特朗普輕視歐洲安全需要,中止對烏的巨額軍費援助;而歐盟內部則加緊發功,把烏克蘭加入北約與歐盟的進程加快,就連過去一直運用否決權阻止歐盟援烏的匈牙利總統歐爾班,也改變過去親俄遠烏的立場,甫接任歐盟輪值主席國便造訪烏克蘭,與澤連斯基會晤,擺出與人為善姿態,並說歐洲安全有此需要;芬蘭總統更妙,居然公開說俄烏停戰關鍵在中國,俄國如今深度倚賴中國,習近平只要發話要求停戰,普京便別無選擇,這種把希望寄託於中國而非美國的表態,出於對俄國深懷戒懼的芬蘭領導人,反映歐盟對美國已不存厚望。加沙戰事會否也是這樣?儘管拜登一直在向以色列施壓,尋求設立不被戰火波及的人道特區,促使以色列與巴人代表談判長期並存方案,但隨著拜登陷於政治弱勢,一向擅長拖延戰術的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將更加有恃無恐,止戰議和的國際斡旋看來難有突破。( 圖 :CNN截圖) ▌[守望]作者簡介劉進圖生於香港,七零年代入讀善導小學和九龍華仁書院,學會追求良善、自由和責任。八十年代初進香港大學唸法律,思考社會公義。八十年代末加入新聞行業,先後任職於《信報》及《明報》,切身體會「無信不立」、「兼聽則明」。2014年2月遇襲受傷,病榻上總結心願:「真理在胸筆在手,無私無畏即自由」。
你會在今次英國大選投票嗎?路易士老師聽不少移英朋友分享,說有一種感覺,就是有票都不知怎運用。這雖然有點無力,但也是真實的感受,始終我們跟英國的政治和歷史並不真的很親近。缺乏了認識,自由和權利其實也只是一種虛設;但強迫自己立即接軌也太難,惟有細水長流,累積各種知識,慢慢地去建立掌握感吧。 讀歷史的確會加強我們的掌握感。 上星期談到在19世紀英國,因為人們爭取普選權,政府才作出回應,雖有流血和衝突,但到底沒有革命發生。憲章運動雖然失敗了,但1865年又出現了一個來自工人階級、倡導普選的組織「改革聯盟」(The Reform League),她組織了數以十萬計的人在曼徹斯特、格拉斯哥和其他城鎮進行示威,爭取男性一人一票的選舉權。 躍入黑暗之中...
早前有移居英國的喃嘸師傅貼出廣告,稱願意在當地承辦紅白科儀,引來網民兩極爭議。既有網民批評「不要將垃圾中國傳統帶入來」,另一邊則說「香港人不要首先歧視香港人」。入鄉隨俗相信不會有多少人反對,但這一代的香港移民不少都帶着傳承香港文化的希望離港,兩者之間有否矛盾?能否調和? 前文提過,「同化論」在移民研究中被視為過時理論。我們不應期望所有移民都能完全辦得到,其一是每一代的移民其實都沒有完全融入當地本來的社會(否則今天的美國主流就是說印第安語言而不是英語),其二是當地主流社會也不見得會完全接納移民走進來,不是你想融入就融入得了。因此,從社會科學的角度出發,我們會問主觀上為什麼有些人會認為某些文化傳承在移民後應該或不應該被保留,而客觀上社會整體又應該或不應該為此建立某些規範。 誰沒有融入當地? 人在外,不希望受到歧視,自然是人之常情。然而如何辦到這一點,卻存有不同路徑和想像。有些人會覺得要把自己變得比本地人更像一個本地人,不止能說流利英語還要滿口牛津腔,這樣才可以在英國免受歧視;也有些人會覺得歧視移民是當地社會的問題,應該改變當地社會對移民的刻板印象才對,要求受害者反過來改變自己去遷就加害者,未免說不過去。 例如非裔移民常被認為是小偷,中東移民則是恐怖分子,這些印象當然都不是客觀事實;如果我們容許這些主觀印象以偏蓋全,那天主教會豈不都是孌童?回到喃嘸師傅的爭議,儘管傳統華人宗教有時會傳出騙財洗腦醜聞,但類似的醜聞在其他宗教也時有發生,要針對的是騙財洗腦,而不是個別宗教本身。 如果因為有喃嘸師傅出現便擔心會貶低移民社群在主流社會中的地位,恐怕對原生文化有點缺乏自信。如此類推,難道農曆新年舞龍舞獅也不要辦?如果說舞龍舞獅又沒有問題,那到底是誰才有權界定怎樣的移民文化是新奇有趣,怎樣的移民文化是迷信落後呢?有網友就提出宗教自由已是今天英國社會的基礎共識,所以歡迎喃嘸師傅來英開業,認為並無問題,甚至可以說反對他們在英開業才是「沒有融入當地社會」的表現。 可參考兩個原則...
2024年5至6月期間,我有機會前往台北參與一些學術活動。抵達台北的5月20日,正好是他們新當選總統的就職典禮。臨行前我在家中想到,不如帶上張君勱在1946年為推廣中國當時制憲的努力而寫成的《中華民國民主憲法十講》一書,在旅途中重讀一遍。 追尋民主憲政的沉重代價 1946年12月25日,《中華民國憲法》在南京國民政府主催下,於國民大會三讀通過,張君勱是主要的草擬者。憲法在1947年底正式在中國實施。後來國民政府在內戰連連失利,最後敗走台灣,蔣氏政權於國共兩黨軍事對峙下,以緊急法令凌駕了此憲法的部分條文,變相繼續實行威權統治。 但隨著1980年代後台灣的黨禁解除,民主化逐步在當地推行以來,張君勱草擬通過的這份憲法,在經過歷次重大修正後,至今還是台灣民主政治上的憲政根據,也是自晚清以來130多年的中華立憲史上,唯一成功通過和仍在實施的中華民主憲法。張君勱因此被稱為是「中華民國憲法之父」。 民主憲政的追尋,在中華大地上不單是荊棘滿途,投身者往往更要付出重大的代價。張君勱這位為國民政府立憲的中華憲法之父,在1949年內戰勝負分明時,便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為頭等戰犯。敗走台灣的國民政府對他也並不友善,例如在立憲以前,因為他的主張、組織政黨活動和言論等,國民政府便曾派遣國民黨特務人員把他禁錮了一個多月。張君勱也曾經受到當權者的暗殺威脅和軟禁等對待。追尋憲政民主者被執政者視之為是公敵,這在近現代的中華大地,屢屢發生。 劃時代的成果 如果我們不只以短期現實政治的得失論一個人的成敗,我覺得張君勱先生在近現代中華政治歷史中,他對民主憲政的堅持及所取得的成果,可以說是劃時代的。...
英國金融市場行為監管局(Financial Conduct Authority,FCA)今年四月公布的一份調查顯示,每七個英國成年人就有一個擔心無法應付日常開支,包括能源開支、信用卡欠款及市政稅(Council Tax)。工黨在為數不多的選舉承諾中,高舉國家能源公司(Great British Energy,GBE)可減少家庭能源開支每年300英鎊的口號,減輕民眾的生活負擔。不過,以英國政府過往投資核能項目的例子來看,這大概就只是經不起推敲的選舉口號而已。英國燃氣及電力市場監管局(Office of...
有年歐遊,火車偶遇巴西作家與美國遊客,言談之際,遊客好奇問作家著作的「title」。巴西作家不諳英語,困惑此詞,遊客反複唸著:「What’s the TITLE of your book?」作家仍茫然,遊客語塞,不知從何表達。我不禁插口道:「What’s the...
致親愛的你: 這5年,你經歷了很多,也成長了很多,強壯了很多。 我知道,這一切都很不容易。 辛苦你了。 謝謝你當初的勇敢。我知道你從來都不算是很有勇氣的人,更一點也稱不上勇武,但你勇敢地走到前線,面對警察的武力,你內心雖然害怕,但也一次又一次的選擇和戰友手足站在一起,一同作戰,一同對抗不公不義。...
過去一周,較矚目的政經要聞有兩則,其一是美國駐華大使伯恩斯接受《華爾街日報》訪問,罕有地以強烈語氣批評中國,指北京藉斷電和盤查出席者來破壞美國使館辦的多個民間交流活動,又煽動反美情緒,他對較早前四名美國教師在吉林遇襲表示擔憂。 另一則是英國廣播公司的報道,指中國多個地方政府因財困而加大了對企業漏稅的偵查,倒查時期最長的竟達到30年,而且全國超過20個省份出現了「警稅合成作戰中心」,以警力打擊瞞稅漏稅行為。有分析指大查稅運動導致民怨銳增,商人和中產階級加快出逃。而日本經濟新聞亦引述一研究報告指,中國在2024年迎來了全球數目最大的百萬富翁外流潮,有錢人湧向美國、加拿大、新加坡和香港。 美交流活動屢遭遏制 北京政權對美國駐華大使館盯得很緊,這本來不是新鮮事物,但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去年11月在三藩市與美國總統拜登會晤,雙方明確同意加強各領域的民間交流。伯恩斯近日的專訪內容,無異於指控習領導的中國政府不守信用,元首會晤時說要加強民間交流,但當美國駐華使館試圖推行交流活動時,卻屢屢遭到遏制,有數十次大小衝突。 例如舉辦音樂會,場地方突然取消租場,指使館預訂之日會停電,但該日之前和之後日子卻電力正常;參與了使館活動的人遭到執法當局盤查恐嚇;使館對外發布信息平台遭到嚴格限制;而中國的網絡上又經常出現煽動民間仇外情緒,令身處中國的美國人憂慮人身安全,吉林的美國教師遇襲事件更備受關注。伯恩斯是一位經驗老到的官員兼學者,對中國尤其熟悉,若沒有白宮授意,不會輕易發表這番激烈控訴。 相信激烈衝突陸續有來 就在美國駐華大使公開指責中國搞小動作破壞民間交流之際,中國官方媒體英文《中國日報》也在報道美國入出境部門刻意刁難中國留學生,指近日有4名赴美留學或出席學術會議的中國學生,入境美國時被帶到小黑屋裡扣留盤問十多小時,質問他們是否中共黨員,其中三人更被遣返,當事人均為理工科背景,其中二人研究人工智能。報道又指美方近年滋擾盤查了30多名電腦相關專業的中國留學生,被扣留時間最長的達到5天。美國媒體也報道了這個趨勢,美國之音於22日發表題為「理工科中國留學生入境美國會有問題嗎?」的報道,引述一位在華盛頓一大學做半導體研究的中國博士生說,已經6年沒有回家鄉北京了,前幾年碰上疫情,這兩年則是擔心一旦回國,再入境美國時會遇到困難。...
英國首相辛偉誠宣布在7月4日大選,我們不如就花些時間研究一下英國的民主路,或者投票時更有歷史感。帝國時代的英國,其實已陷入革命的邊緣,因為18世紀末有兩場顛覆世界的重大革命︰在美國,殖民地的人民推翻了英帝國,建立了獨立的美利堅合眾國;法國革命理念席捲全國,引發人民推翻法國國王、君主制度和貴族階層。在英國,有些人認為這些革命是偉大的,但另一些人則認為這些革命是危險的。英國最終沒有走上革命路,而是改革之路,你可說是幸運,但卻有其歷史軌跡。 貧窮與民主1832年的改革法案(The Reform Act),就創建了67個新選區,並擴大了縣選區的財產資格,包括小地主、佃農和店主。它也在市區賦予所有每年支付10英鎊或以上租金的戶主和一些房客選舉權。即使這樣能給予更多男性投票權(但卻是正式地排除婦女參加議會選舉投票),但其實仍只有3%的人口可以投票,這對工人階級幾乎沒有帶來改變。他們仍然沒有投票權,而且他們生活在貧困中。把民生和政治權利分開其實是不實際的。沒有議會代表、沒有投票權,又怎可以幻想有人會以政策保障你的生活呢?若你沒這種幻想,貧窮或者就是你追求民主的動力。英國在1830年至1832年間進入經濟蕭條時期,找工作非常困難。蒸汽動力紡織機等新技術又使成千上萬的熟練工廠工人失業。1834年,議會通過了新的《濟貧法》(English Poor Laws),將最貧困的人,例如失業者,送進救濟院(workhouses)。《濟貧法》名義上確保了貧困者在救濟院得到住宿、衣物和食物,而進入救濟院的兒童也會接受一些學校教育,但所有在救濟院的窮人都必須每天工作一定時數,變相是「服役」。許多人認為這是政府將貧窮變成一種「非法行為」,窮是要被罰的。但窮往往是人們無法控制的事情啊! 六大訴求此時,憲章運動(The Chartist Movement)開展了。櫥櫃工人威廉·洛維特(Willi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