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儲局下周中秋節翌日(9月18日)議息,大概會迎來四年多首次減息。不確定的是,到底會減四分之一厘,還是半厘?早前不少投行預測聯儲局會減息半厘以免經濟硬著陸。不過,剛出爐的8月份核心消費物價指數(CPI)及生產物價指數(PPI)顯示美國經濟仍陰晴不定,減息四分一厘或更合理。 雖然8月CPI按年升2.5%,較7月的2.9%略為放緩,也是三年來最溫和的升幅,但CPI升幅放緩的主因是能源價格下跌。撇除食物及能源價格的核心CPI升勢反而上掦,按年升3.2%,按月升0.3%,高於市埸預期(0.2%)。8月核心PPI同樣按月升0.3%,亦是高於預期(0.2%),顯示通脹仍未完全受控 (6月及7月分別按月升0.1%及0.2%)。 減息過急憂通脹重燃 導致8月核心CPI按月上升0.3%的元凶還是租金 。租金是影響核心CPI最大的因素,所佔權重達43%。本來,6月(按月升0.2%)及7月(升0.4%)的租金升勢有放緩的趨勢,但8月租金升幅再次攀升(0.5%),一旦減息過急,通脹重燃就前功盡廢。 事實上,即使CPI...
過去一周,最矚目的政經要聞,首推美國大選電視辯論,特朗普與賀錦麗首度正面交鋒,國內重大的政治、經濟、民生問題,乃至外交政策,均高度聚焦。共和及民主兩大黨候選人當選後將如何管治,圖畫變得清晰。相較之下,中國陷入經濟危機,進退失據,政府為保士氣「斬腳指避沙蟲」,不斷取消數據發布或美化統計數字,令前景變得極不明朗。 中國數據失真 上周《經濟學人》有一輯中國專題報道,針對中國數據失真持續惡化深入分析:從青年失業率到外資流入數字等,多個極其重要的經濟與民生統計數據發布突然取消,不再及時更新,出入口貿易數字不同的官方統計出現重大落差,差額高達2300億美元,令美國財政部咋舌。而官方公布的GDP數據居然已回到疫情前的正常增長幅度,與民眾及商界切身感受到的蕭條背道而馳。報道據此提出疑問,在數據如此混亂失真的情況下,民眾和企業怎能夠作出正確判斷,一起走出危機? 報道指出,過去中共在嚴控公開資訊之時,可以倚靠各級調研機構提交的內參消息和研究報告,作為決策的依據。但近年政府內部高舉習近平的權威,強調劃一服從,許多原本在黨內有發言權的知識分子,相繼因為對經濟危機力陳己見而遭處分,官員和學者開始迴避講真話,以免得罪中央。這些倚靠官員和學者據實而言的內參和報告,還有多少參考價值? 政府雖手握大數據,清楚知道民眾出行和消費等實際情況,但這些數字卻不一定能幫助政府作正確的政策判斷,例如民眾對電動車的需求有多大?生產多少才不會供過於求?政府該補貼多少才能讓企業維持合理盈利?沒有真確及時的市場數據,自由市場的無形之手就難以發揮作用,民眾和企業在資訊不明下,也會不敢消費和投資,令經濟危機惡化。 相較之下,美國總統大選辯論突顯了美國決策的公開性,資訊相當透明,決策者得以在事實的基礎上,提出各自的政策主張,讓民眾藉選票與消費行為抉擇。這個制度雖不完美,效率也不是最高,但比較能夠迴避重大錯誤,即使犯錯也有較大機會自我糾正,這是美國經濟賴以持續增長的重要動力,與中國的中央統一指揮、集中全國資源辦大事的模式,形成鮮明對比。在中美大國角力中,這兩套決策制度的長期較量,很可能就是最終勝敗的關鍵。 美中關係推向更低點...
看人要多角度,這是路易士常跟學生說的話。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因為你在什麼社會、身處什麼階級,就無可避免地被當中的邏輯牽著走。 李察·阿克萊特爵士(Richard Arkwright)(1732-1792)是英國發明家,也是早期工業革命時期的領先企業家。看來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身份吧。但當我看到學生要答「X是英雄(hero),還是惡棍(villain)?」這一條經典問題時,我不禁想,是的,我要多角度。 要理解這問題,必須回到歷史背景。在1750年至1900年之間在英國發生的工業革命,當然帶來巨大的技術進步,也令英國帝國擴張。但這也同時改變了生產的方式和環境。比如在工廠和煤礦中,工作環境就極其危險和困難,人們也要受制於資本家提供的工作。我們要看的,就是新的生產方式對人的影響。 以發明來賺錢 說回阿克萊特,他本是一位做假髮的工匠。在遊歷全國時,他看到了珍妮紡紗機(Spinning Jenny)的好處。珍妮紡紗機是占士·哈格里夫斯(James...
這一波移民潮和過往到世界各地旅居的港人的其中一大分別,是十分刻意強調自己來自香港的身份。而這一點,最少在歐美社會,又明顯是和從中國大陸出去的移民相對應。上篇提到離散港人在歐美遇到當地人用「nihao」來跟他們打招呼時會感到不舒服,反映的正是這種轉變。有些朋友甚至會刻意提醒對方自己來自香港,母語是廣東話,然後再教對方兩句廣東話的髒話來緩和氣氛。 香港的本土身份認同一直和中國大陸相對應。從《網中人》的阿燦到《表姐,妳好嘢!》中的表姐,香港認同一直建構在「和中國不一樣」的基礎上:香港是現代、聰明、勤奮;中國是落後、死板、懶惰。這個中港之別實際操作上當然一直有轉化,例如中國經濟發展起來後,對中國的負面刻板印象便從貧窮變成暴發戶;在八九民運中,中港差距則被演繹成「香港人是帶領中國走向自由的中國人」;到了近年,本土主義之下則有不少香港人索性宣告自己「不是中國人」。 不過,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說,過去港人到了歐美生活,又不會把界線分得那麼清楚。我懷疑其中一個原因,是這條界線在歐美社會的處境中本來就不是那麼明確。過去很多海外華人來自華南沿岸地區,到達歐美之前也很可能曾經在香港停留,無論生命軌跡到語言與飲食習慣都和港人很相似,港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沒有感到很大必要為「海外港人」另樹旗幟。 政治影響力 二零一九年的抗爭浪潮,和隨後的港人移民潮,大幅改寫了港人離港後的身份認同。這一波的移民不少有極為鮮明的政治立場,不單止希望和中國政府劃清界線,也不希望被稱之為「中國人」。本來在日常的英語溝通當中,華人和中國人都會被簡單稱為 Chinese ,但許多港人明顯不接受這個混淆。有港人移民為子女填寫學校表格時,刻意不挑選表格上已有的...
曾到北區某學校談旅遊,那年仍是不論身份皆能到學校或公營電台談論旅遊的年代。席間有同學問遊藏需幾日,方能充份了解該地。我如實回答:單靠旅遊,難知全貌。 旅客常與當地人認知有別,形成「旅客氣泡」(tourist bubble)。所謂知名勝景,當地人或不感興趣,甚至不屑一顧。曾見有旅遊文章提到餐廳,以「連當地人都不知道」作賣點,多少反映遊客單一視角。 不知其不知 吃喝玩樂,拍照留念,無助了解風土人情。如有旅客樂於反貪部門前拍照,當地人卻看重反貪力度;旅客於「永遠盛開紫荊花」留影,香港人關心能否繁榮昌盛。 旅客往往懷有既定印象,易陷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再生能源已佔英國本地發電量51%,風力發電量已超越燃氣發電。據《衛報》周六的報道,今年8月燃氣發電的佔比已跌至不足兩成。理論上,風力發電等再生能源的生產成本遠低燃氣發電,再生能源的佔比上升,電費應該隨之下調,原何事與願違呢? 由10月1日起,英國電力/天然氣價格管制上限將分別調升9.6%及13.9%至每千瓦時(kWh)24.5便士及6.24便士。導致電價較天然氣價格高出三倍的原因主要有兩個: 電力批發市場價格由天然氣價格主導 政府為支持再生能源建設徵收的「綠色附加費」 天然氣價格主導批發電價 英國電力批發市場採用邊際成本(marginal cost...
西田幾多郎不單是哲學家,同時是書法家。他從未接受正統書法訓練而自成一格。 西田1930年寫了一篇短文《書之美》,簡單的表達他對書法的特殊哲學觀點: 「西方人或許不認為書法屬於美術的類別,但在東方,它佔據著重要的地位。書法是一種怎樣的藝術呢?不言而喻,美感來自於主體(即觀賞者)和客體的統一,但藝術可分為兩種:一種主要是複製和模仿客觀事物的外表,另一種主要表達主觀情感和感受。繪畫和雕塑等藝術形式屬於第一種類型,而音樂屬於第二種類型的藝術。儘管很難將建築定義為『情感和感受的表達』,它也屬於第二種類型的藝術,因為它表達了某種節奏,而非僅僅複製一些客觀存在的事物。 如果我們以這種方式對藝術進行分類,書法屬於第二類,因為它表達的是內心感受,而不是模仿事物的外觀,正因為如此,它表達了節奏美,就像音樂和建築一樣。在展現『靜態節奏』方面,書法與建築相似,但不同於建築的是,書法並不受功利的限制,而是對生命節奏的完全自由表達。從這個意義上說,它類似音樂。書法位於建築和音樂之間的某個位置。或許可以稱之為『凝結的音樂』」(節錄) 篆刻和書法一樣,也是一種純粹的藝術表現形式。如果書法是流動的線條,篆刻則是靜態方寸空間的線條。是動與靜、時間和空間的對比。 ...
我1949年出生,到2020年7月18日離開香港,自願流亡者,生活在香港71年。之前陳述唐先生與勞先生所談那個中國世界,我以前一直認為,除了從歷史和小説得悉,與我毫無關係。我們曾在2019年前這個借來的時間與空間中生活,對外面發生種種大事,譬如台灣二二八事件、中共國三反五反,以及文化大革命,還有韓戰和越戰,都與我們似乎無關。 痛苦在於醒覺 一直以來,香港深受英國殖民地政府保護,我們經濟發達,又有自由與法治,可以為所欲為,此地就是個樂土。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借來,有借就有還,如今我們要償還。償還方法,就是清醒過來,發覺自己在香港多年,對於以往老師所講,尤其關於中國共產黨的看法,我們仍處於相當幼稚與浪漫之心態,一直沉浸在大中華主義、民主救中華、「香港好則中國好」等思想,我們妄想應該利用香港的自由主義影響中國,故必須接受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 鄧小平說五十年不變,其時我們覺得最重要,然而,五十年之後又當如何?我們當時認為,不是中共國影響香港,而是香港影響中共國。香港為中共國帶來自由、民主、法治,令中共國變成美國。在此前提下,我們接受《基本法》以及中共國施捨給我們之自由。最終,一切都是騙局。我們的痛苦,就在我們生活於虛假之中如此多年,而且,我們這群人,在世界上從未被人放過在眼中,無論是唐先生還是勞先生、英國人抑或中共國人,都不放我們在眼內,我們於政治上毫無意義。這是我最大感受。 我並非不參與政治,但比較低調,低調之中,我常與朋友分享以上見解。這些朋友,不少如今已身陷囹圄,不過未被判刑。 2014年雨傘運動,予我最大意義,就是否定勞先生所批判,香港年青人不關心香港政治這個斷言。今年同為台灣太陽花運動與香港雨傘運動十年,前者成功而後者失敗。七十九日雨傘運動是種很奇怪的現象,它是用借來的時間去實現某種烏托邦之存在。同時間,我們又知道,這個烏托邦將會迅速消失,注定失敗,彷彿不可扭轉的命運。因此,香港人在2014年時,就知道我們如同希臘悲劇般,命運絕不改變,無論是雨傘運動時和平反對,抑或2019年武力抗爭,做什麼也沒有用。中共國自始至終,正如勞先生所說,絕不會給予我們民主與自由。香港人其實很和平,要求很低,我們並非要求改革,更不是果真企圖革命,而只不過要求你答應給我們的選舉與制度,就要實現,結果你出爾反爾,一再欺騙我們。 1980年代,中共國相當貧窮,鄧小平知道要利用香港經濟,推動中共國經濟發展。發展之後,如今原形畢露,香港對中共國再無用處,反而還隱含上述顛覆其政權之虞,因此,香港不止再無用處,更不應再存在。因此,他們開始大力扼殺香港的思想、言論、出版、結社、新聞自由。我在2022年在香港出版《我城存歿:強權之下思索自由》一書,初版很快售罄,想再版,但某時《立場新聞》和《蘋果日報》相繼被政府查封,新聞和言論自由被扼殺,《我城》在港再版已經不可能,最終改為於台灣再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