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月22日,英國GCSE、T level放榜。家中公子是應屆考生,作為母親狀似鎮靜,但其實每天為寶貝禱告,怎會不緊張呢? 放榜前一天,一家人談談天、祈禱。我跟兒子說,無論成績怎樣,這是他人生第一個公開試,盡了力、過程中見他越來越成熟,知道自己的長處和缺點,再前行,我已經很驕傲。 況且,成績啊,不是用來討好父母、取悅其他人的。成績也不能定義他的全人。   克服人生考試 又況且,其實他和近幾年移英的年青人,又何止要克服GCSE、A...

  • 這個暑假回港探親,想去的地方不多,但想見的人卻多的是。香港最美的風景,是有種人,當然包括自己的親人。在娘家整理舊物,看到這篇2008年懷孕時的札記:「應該有三英吋長的寶寶:那天請假到公立醫院見醫生,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完會趕到登記處,已經有十多位孕婦在排隊,眼見排前面的尼泊爾婦人有丈夫細心的呵護,後面又有應診婦人由母親或親友陪同,唯獨是我揹著公事包一個人在焦急地等……你的爸爸還在內地公幹未回來,經歷完兩小時漫長檢查的我很想找人鬧鬧情緒,便致電你的外婆、我的媽媽訴苦去……『我今天去看醫生也沒有人陪啦!原本只有左耳耳鳴情況嚴重,但原來現在右耳看來也不太好了,醫生勸多配右邊的助聽器。這幾天右邊耳總是耳鳴不已。』她問我寶寶情況如何,我嘗試透過電話告知,但她聽得不太好,我在街上也不方便放聲說話,故這通電話早早便掛線了。家中會發聲的怪獸你知道嗎?不知是否荷爾蒙的作用,跟你的婆婆掛線後眼眶熱了起來,很想哭。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抱怨她沒有陪我看醫生,也不是幾次出入醫院都沒有親友在身邊而顧影自憐。只是因為工作、進修,又很多時間不在香港居住之故,已經很久沒有向你的婆婆撒嬌了。今天鳥倦稍為知還的我欲『嗲』她一下,卻發覺她連聽清楚我說甚麼這個能力也逐漸沒有了。心中好酸、好酸……我的媽媽靠著一台衣車,一手湊大四子女。我小時候甚麼都不懂,只知道家中有台會發聲的怪獸。每當媽媽坐在這怪獸前,它便隆隆地響;原先分開的布塊在隆隆聲中經過一根上下擺動得令人目眩的針之後,好像變魔術一樣合成一塊,總覺得好好玩。但每一走近這台『怪獸』,媽媽便兇形惡相地喝止:『喂,唔好行埋嚟!』原來這台『怪獸』叫衣車,原來媽媽不想外出打工,但又要幫補家計,唯有向工廠租用這部『架生』作其home office。那個年頭,沒有這麼浪漫的稱呼,因為這個『抱著車頭』過日的日子毫不浪漫。我後來才知道,媽媽嚴禁我們走近衣車,一來為免我們貪玩釀成意外,二來怕太吵影響我們的聽覺。為何她不索性到工廠上班去?因為我們的家有幾戶人家一起住,各色人等都有,父母始終不放心讓幾個女兒(你的小舅父還未出生呢)待在家中,於是媽媽便索性在家工作了。回想起來,那衣車並非唯一的噪音,鄰居們扭開收音機的聲浪、到我可以『看卡通片送飯』時的電視聲,再加上鄰居房間或傳來的吵架聲,難以想像量度起來分貝超標多少。但我們當時沒有比較,只是知道懂性開始生活便是這樣了。但是,有些損害並非生活熬過了便會煙消雲散。把雙耳都送給了我們我在深水埗的紛亂和衣車的噪吵中長大,但凡事總有結束的一天。在我差不多升到高中,媽媽在家中接到的『閘骨』訂單越來越少了。幾姊弟日漸長大,她便退掉衣車到工廠上班。但她還未老眼昏花,工廠老闆便早著先機把車間搬到深圳去。這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製衣廠北移。從小陪著我們長大的隆隆聲靜下來了,當時在深水埗、長沙灣一帶成行成市的大小製衣廠,不久便荒廢了,再被業主租賃出去,或索性整幢廠廈推倒再建成現代的商場。時代遠去,但媽媽卻逐漸發現聽力比前差了。她開始『有點撞聾』,但我們不耐煩地大聲回應她,卻又把她氣個半死。那個時候職業病補償基金機制還未被廣泛宣傳。至少,這庸碌半生的師奶並不知道有何途徑可以爭取援助。此後,我到外國升學,電話始終不是我們母女溝通的好方法,因為半清不楚的對話,在當時長途電話收費還是高昂的年代會令電話傳情太划不來。畢業後開始四海漫遊的記者生涯,面對面的溝通更少了。她好像也看慣了我的漂泊,心知道她其實並不放心,但天生天養只好祝我好運,也不多來電,怕打擾我工作……但每次安頓在港,與媽媽聊天,卻一次又一次的發現她的聽覺又退步了。但要執筆寫點甚麼給她嘛,又總是怕老套。一個愛寫文章的人如我,也有怕寫字的時候。從醫院檢查完坐車回辦公室的途中,想著想著,淚水竟然止不住地流下來。我懊悔總沒有在你婆婆聽得清楚時多說句『我愛你』。我們都深愛著對方,她把雙耳都送給了我們,我們也很想跟她多聊天,但她的耳朵卻越來越差了。寶寶,或許你的來臨,就是上天對我的及時提醒 —— 提醒我,愛還是不會遲的。當我為婆婆的雙耳惋惜時,我趁為你寫日記而執起筆記著這事。媽媽(你的婆婆)這篇文章,我一定要與你分享!」心安處就是祝福又有2021年臨離港的補篇,同樣打印了放在母親的抽屜裏。重讀,心仍是酸:「文中BB的外婆,一邊耳朵的聽力缺損嚴重了,有了新的助聽器協助,才令溝通質素未至於大倒退。這兩年,原本居於旺角的老媽,雖然聽得不好,但我和她,反而更多看到大家的眼淚。首先,是她為香港流的眼淚。當我告訴她,一些舊友舊同學,疏遠了,不論去留,也未必有機會再見面再對話時,母親說:『唉,我呢,X和Y兩個好姐妹,十幾歲來香港時已經一同在製衣廠成長,去戲院睇戲、追星追蕭芳芳……但這幾年對這樣的時勢,大家睇法太唔同,傾唔埋啦……幾十年朋友,唔知講乜好。』在接著沉默的片刻,我想起老媽口中的金蘭姊妹,那位少時到她家總會跟她的孩子玩家家酒、扮老夫老妻的那男生……友誼,可否凝住?不要令老人家想起後來的轉折?有一次,我跟老媽說,十多年前我大肚時,跟她說『我愛你』但她總是聽不到,她只是淡淡的回我一句:『依家可以視像嘛,又可以送信短訊,溝通好好多啦!』終於是決定要走了。漂泊的老媽叫女兒臨老去漂泊,其實,萬分苦澀。」三年後的今天,望著老媽子,我告訴她,在外有喜也有煩惱。她說,心安處就是祝福。 ▌[英倫筆端]作者簡介莫宜端 Zandra, 育有一子一女,與丈夫子女定居英國,英國註冊言語治療師。曾任記者、時事節目主持、政策研究員、特區政府局長政治助理。及後進修並成為言語治療師。 ...

  • 學期完結,假期正式開始。容我為自己也為讀者憶記兩個動人片段,兩件學生教曉我的事。 #說不 我的學生大多都是自閉加過度活躍症,還有嚴重的學習障礙。少年A要告訴別人想要甚麼、喜歡甚麼,不需提示,會大大聲聲說出來。不過,阿仔因家暴背景,成長的過程告訴他,「說不」往往沒有好下場,然後,觀察少年,我會見到: 若日程上不是他喜愛的運動或節目,他也是會跟大隊的,因為他很難接受閒下來。不過活動中途,很多時都會出事 —— 例如他可能會極度焦慮、或做自己不太喜歡的事終於耐性用盡,會大跑大叫。畢竟是15歲少年,同事會給他空間抒發壓抑住的負能量,但隨之而來的,是整個人像洩氣皮球般無精打采,然後哭著臉地說sorry…… 不論是治療師、老師還是舍監,我們都知道,A要學懂的是「say...

  • 記一小事,令我笑完又喊,喊完又笑。有一次周日崇拜完畢,跟一位來自烏克蘭的友人V聊天。V在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前,嫁來英國,現育兩個可愛活潑的幼兒。2022年2月家鄉遇襲,當時懷孕的她在這兒乾著急,幾經艱苦母親和妹妹來到英國。及後一年有多的支援烏克蘭計劃尾聲,便申請家人以依親原因留英。居留權的申請還在拉鋸中,她說唯有勸慰母親和妹妹Keep calm and carry on。只是非常掛念家鄉的親人朋友,例如最近的兒童醫院遭導彈轟炸,釀成死傷,令她心如刀割。 以為自己明白對方在人前,她都是冷靜、堅強的。但談到上月她回烏克蘭幾天探望大學師長和好友時,不禁哽咽。不要誤會,正如她解釋,烏克蘭人不時遇到空襲警報,都顯得淡定。大家工作的工作、吃飯的吃飯。她覺得自己始終跟親友同根生,明白如何在困厄中前行,不被驚恐打沉。不過她留宿在親友家時,有件令自己異常尷尬的事。她想每天跟沒有隨行的丈夫、孩子視像通話,惟一通電話過後,手機的電就會用完,雖然她已立即插上充電器,但到了晚上屋內便會電力不足、接收不良……她忍不住唉哼抱怨了兩句。朋友提醒:「我們天天都會斷電,因供電不穩,只有醫院和其他重要工廠優先有電。不能facetime,你就忍耐一下吧!」V聽罷一臉不好意思,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告訴我時,也哽咽了。她說:「我以為我明白至愛的苦況,希望陪伴幾天,彼此加油。但原來我好不識趣,很離地。朋友搭著我肩膊,我淚流不止。」手機能隨時隨地充爆電,並非理所當然。 有關係 沒關係正如在我的家鄉,有很多事都不再一樣,但離開了家鄉一段日子,我有時跟友人通訊時,也會理所當然地,口快快說了一些令他們失語的說話。所以,V的淚水像會傳染般,也令我止不住眼淚。V反而安慰我:「我的朋友當時說,處境變了,我們經歷了這麼久就慣了。你剛回來兩天,很自然的,沒關係。」V說,她在基輔的母校都有照片牆,有在戰爭中陣亡的人,也紀念著2014年winter on...

  • 執筆之時,歐洲國家盃打得火熱。今次也讓我這個足球盲,在場邊傾波。 家中兩個波牛青少年,又打完一個球季,每個社區球會都會辦頒獎禮嘉年華,大肆慶祝。恰巧,今年是老大在新球會第一個祝捷會,是老二在現有球會最後一個頒獎禮,因為妹妹要轉會了。 轉會?!有人會問:打衛生波都要轉會?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表現最穩定球員 先說大哥哥。話說一年容易又到球季結束,區隊都會辦嘉年華、頒獎禮,慶祝一番。有人常說阿媽出現在球場不是好兆頭,很容易令他失準。所以,原以為他不想大人出席季尾典禮。 怎料,少年人有天對娘親說:「你嚟都好。嚟啦。」...

  • 重要的事講多次:這兒的博物館是寶。因為不論大小,館長和義工都是由心出發的想將歷史真相呈現,像弘道者一樣,務要把所知的趣事、人們以為空白的一頁告訴你。丈夫是小鎮博物館的維修義工,所以一家可免費參加特別活動。六月第一個周末,就是以維多利亞、工業革命時代為題的Victorian Weekend歷史同樂日。我們常參加博物館的巡遊、展覽,每次都對一些認真義工和遊人悉心打扮成當代人,家傳古著出籠,讚不絕口。但cosplay看多了,有點膩。今次見到節目表中有講古環節,主題是知名連環謀殺懸案Jack the Ripper。Jack the Ripper是1888年8月7日到11月9日間,於倫敦東區Whitechapel一帶,以殘忍手法連續殺害至少五名妓女的兇手代稱。嘩,這不正合八卦一家的胃口嗎? 專講「唱衰英國」故事說故人是一位紳士打扮的Neil Storey先生。以為他是偏愛懸案、獵奇故事的大義工。原來Neil是歷史學者、作家,專研究維多利亞時代的黑歷史、犯罪史等。即是專門講「唱衰英國」的故事。...

  • 我是一個愛旅行的人。沒有時間、沒有盤川,我自細也愛周處逛,因為總有不花費一分一毫的方法去品味一個地方。所以當友人閒話家常取笑越來越多到香港「窮遊」、「打卡」的內地遊客時,我都不禁自嘲一番,因為我也窮,「窮遊」總是我這個井底之蛙遇上大世界之機遇,總會有收穫。今次來到新城市中的古舊小鎮,每年一度的復古展覽和巡遊。有古董車、居民悉心穿上古著,又有令我聽到汗毛直豎,異常親切的風笛演奏。一樂也。其實這是第二年到這小鎮盛事。當時第一次去,吸引自己眼球的都是車主展出幾十架古董車,有些39年、40年出廠的車,極美。但今年再去,又有另一番體會。 戰亂下的生活活動臨近6月6日即二戰盟軍登陸法國諾曼第八十周年,所以村落展出很多跟二戰時期平民在恐懼、戰亂和不安中生活的點滴。 ...

  • 最近到倫敦,參觀了一個免費展覽,很震撼。由我住的市鎮坐火車到Euston站,步行五分鐘就到了博物館Wellcome Collection,毗鄰倫敦大學學院醫院,主力資助生物科技和醫學倫理的研究和展覽。除了常設有關醫學歷史的展覽,還有剛剛揭幕,殘疾藝術家Jason Wilsher-Mills的《Jason 254歷險》的展覽。Jason是一位輪椅上的畫家,人生的突變在1980年發生。當年11歲的Jason出水痘,病了幾天,不但沒有好轉,反而突然手腳麻痺動彈不得,且高燒不退。就這樣,Jason住進醫院。原來水痘令Jason的白血球攻擊自己的中樞神經,令他11歲至16歲這幾年間,由頸以下都癱瘓。即使後來Jason的手慢慢有回感覺,但到2010年,中樞神經又出現問題,令他不能再拿起畫筆。結果,朋友鼓勵他學用平板電腦作畫。今次展出的畫作和雕塑,就是他用digital art說故事,講述他卧床在醫院的回憶和心情。254這分鐘一入會場,我就被巨型的Jason與病床的裝置嚇一跳!巨型的男孩全身印滿色彩繽紛的圖案。作者形容,這些圖案就代表他感到自己手腳又麻又奇怪,仿如有成千上萬的不知名的病毒和細菌在身上跳舞。 那年剛好是莫斯科奧運,男孩動彈不得時,病房的電視機就成為他認識外面世界的重要窗口。Jason憶述,入院後只聽到醫生和父母的談話越來越沉重,聽到自己可能以後不會走路時,剛好是下午2時54分,同時他從電視轉播,看著身上掛著254號碼布的英國跑手Sebastian...

  • 執筆之際,5月2 日的英格蘭及威爾斯警察和犯罪事務專員選舉(Police and Crime Commissioner elections,PCC)、英格蘭地方政府選舉(local government...

  • 話說,我在《破土》欄目提到自己在英做回本行,有很多舊思維要改,新東西要學。家人開始學習做駕車師傅,他對何謂專業、是否讀完大學又花錢進修攞一大堆證書才叫專業,有另一番見解。問准了,可引用他的一些觀察,一同探討英倫行業、專業的文化。家人報讀駕車師傅課程,都需要經過幾關考試。好不容易終於過了第一關的筆試,接著參加者就要自行透過網上短片和講座,加深自己對英國駕車規則和法例的認識,然後跟師傅練習。他說,其實觀看網上短片都頗沉悶,例如,單是有關提及駕車左轉的,都有十幾廿段短片,家人直言:睇到差點口吐白沫。最重要是……師傅中的師傅在片中問:在路口應怎樣左轉?家人說,就是這個題目,一按鍵就有十多段短段分析。小心看清路況,就左轉,不是這樣嗎?這麼簡單的事為何要複雜化?快而清不就可以嗎?家人再說,最突破他固有思維的,是每段短片試圖將打燈左轉可能會發生突如其來的情況逐項解說:若前面有車,左轉前跟前車的距離一定要小心;你的左邊可能會閃出單車,所以左轉要留意的更多。當然,作為駕車師傅,熟悉法例要求,和教曉學神認清怎樣考試過關取得駕照,是最大的任務。不過,外子說,似乎這兒的訓練不厭其煩地要準駕車師傅不斷問自己為甚麼 —— 為甚麼做這樣不做那樣,直至你發開口夢也說得出為止。但歸根究柢,在培訓之中,師傅的師傅不斷強調,幫學車人士時刻記住,軚盤在手,就一定要為其他道路使用者設想 ——是否打燈、何時做這個動作,最重要是其他人會否留意到你車的動作,讓大家都安全。他說,自己一直都是「應試第一」的信徒,也明白很多學神為盡快過關省錢,時常期望以最少的學習鐘數一take過拿到車牌。想不到,他在悶到發慌的培訓片段中,反思到一個專業的駕車師傅,應該抱一個怎樣的心態教人。跟香港差不多,這一行的進入資格定得很高,最後一級的考試,合格率不過半。明顯這是為了限制入行人數,有這資格的師傅應該更珍惜自己的聲譽和專業。同時,我們在友儕間都聽過一些職業操守頗有問題的駕車師傅,行內若純為賺錢拖鐘,很快就會現形。如何令人feel great另外,有人說這邊藍領賺錢比白領好,又說手板眼見功夫,不用「識字」,錢好像更易賺。我同意上半句的分析,但藍領是手板眼見功夫?我卻不盡同意。以長期缺人、非常易入行的社福照顧員(care worker)為例。我工作的特殊寄宿學校,有一位同事祖籍尼日利亞。她是一個很有耐性、對特殊需要宿生常笑口常開的care worker。工作了兩年,她說,很喜歡做這工作,但覺得人工真的少,跟主管商量後,上司提議,機構可贊助她進修一個證書課程,有了這個資歷,她就可以在資歷架構(Qualifi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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