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讀書會上,Kerry Coast 以出版人身份分享一本由原住民撰寫的傳記。她介紹自己在溫哥華土生土長,二十歲那年方知身處的國家跟她過去所以為的,完全是兩個模樣——殖民者對原住民犯下的人權罪行陸續曝光,令她產生了強烈的疏離感。後來,Kerry 嫁了給一位原住民行動者,受他的熱情感染,卻也差點被他無法自拔的創傷所融蝕。丈夫在女兒五歲時過身,而Kerry的人生跟原住民平權運動再也無法分割。用她的話:她嫁進那個文化裡去了。1995年,卑詩省Secwepemc族原住民在傳統領地上舉行神聖的太陽舞儀式,遭到當地牧場主與加拿大皇家騎警強力壓制。那片土地當時正捲入主權爭議中——政府將其售予私人牧場,而原住民則主張它跟省內其他「未經條約割讓」的領土一樣,由族人世代擁有,要求當局展開調查。Kerry 指出,那場打壓實質是政治手段,目標並非太陽舞本身,而是旨在削弱儀式參與者之間的聯盟關係。這片偏遠鄉郊成為原住民族土地抗爭行動的焦點。粗暴的施壓不僅凝聚了族人,還吸引了不少非原住民前來聲援,包括Kerry的新室友——早在1990年,她就介入了居里山(Mount Currie)Lil’wat...
Laura Adams 是溫哥華蘭加拉學院的心理學老師,也是我多年後重返學堂第一課的講師。記得自己當日有點小興奮,也有點小忐忑——大講堂滿溢青春氣息,有人願意跟超齡同學一起做功課嗎?開講了,Laura 請大家用手機來個不記名調查,有些問題直接,譬如你的母語是英語嗎?有些好玩,像是你會叫汽水做pop、soda、soft drink 還是 coke?實時結果顯示,同學都來自不同的地區和時代。Laura興致勃勃地說,真高興有這樣豐富的組合,「而且悄悄告訴你們,我遇過的成年學生都認真學習,是頂好的合作夥伴。」超齡同學獲得打氣了。...
我在「溫哥華街坊會」的行山活動上認識Bhavik。參與者多是幾年間落腳溫哥華的香港人,大夥兒在Seymour山上拉成長長的隊伍。那些話語碎片散落山頭,旋律高低起伏,節奏緊促跳躍;都是流落異鄉的港式廣東話。印裔的Bhavik加入了這幅豐富的聲音畫布。 「我之前唔係咁鍾意學語言,但係宜家唔單只想練好廣東話,仲好鍾意講。佢嘅聲音好好玩,好explosive(爆炸性),其他語言冇咁特別。」Bhavik的廣東話說得慢但清晰,除了夾雜了幾個零星的錯調外,稱得上道地。他在溫哥華出生,是移民第二代,平日在家用英文和印度母語Gujarati夾雜着溝通,原本沒打算學第三種語言,沒想到2018年加入一間香港人開的電子公司半工讀,天天被新語言轟炸,從此打開了廣東話耳朵。他突然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撿到幾個單字,像是「一二三」和「呢度、嗰度」。他自忖如果用心學、趁機學,應該會學得快,於是報讀廣東話小組,一學就是兩年,愈學愈喜歡,「譬如我都幾鍾意成語,好多時會講『言出必行』,我又鍾意講『落狗屎』,因為溫哥華冬天成日落雨,好有feel。」 有趣是,Bhavik說不同語言時,自我感覺會產生微妙變化——說廣東話時直腸直肚,「有嗰句講嗰句」;說英文時禮貌周周,從不爆粗;Gujarati介乎兩者之間,也是親人間獨特的話語。Gujarati是印度廿二種官方語言之一,在溫哥華說的人少,Bhavik只在家裡說,所以說不流利。對他來說,最能表達心意的不是母語,而是英文;但他視英文為溝通工具,沒建立起情感結連。Bhavik真正放在心上的,是廣東話,「將廣東話學到呢個程度,係我其中一個好大嘅achievement(成就),我用好多力氣去維護佢,想要投入呢種語言嘅生活。我唔想退步,所以同人傾偈好重要。」...
▌ 綠豆獻新猷 : 異鄉 ‧ 人物誌 無論散落在那裡,我們也希望看見彼此。說故事便是起始......我們邀得心思慎密、善寫人物專訪的記者蘇美智,透過細膩溫柔的筆觸,訴說一個又一個加拿大在地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