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海外 可以做什麼

大埔歷史性火難,死傷枕藉,相信很多身處海外的香港人和我一樣都會問自己:我能做些什麼?特別是看見留港的朋友奔赴現場,快速組織各種社區互助支援,身在千里之外獨自看著螢光幕,難免倍感無力,甚至質疑自己為何未能在關鍵時刻貢獻家園。這種情緒並不難理解,但海外港人不應因為不能一同搬運物資而感到氣餒,留港離港本來就有不同崗位,海外港人可以發揮作用的地方還有很多。
超渡生人
首先,我們應正視災難之下對參與其中的渴望,本來就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對社群亦可帶來正面作用。災難之可怕,在於把生命的不確定性赤裸裸的呈現在我們的眼前,而參與災難應對的其中一個作用,正正是重新建立自主性,找回效能感,避免陷入無力的漩渦,是重建信心的重要方式。套用黃子華的說法,「生人也要超渡」,而行動就是最實際的方式。
參與災難應對也可重建社會連結與互助支持,對抗創傷產生的孤立,帶來歸屬感與「一起面對」的情緒,有助撫平悲傷。當大家在互助中看見彼此,也有助情感的正常化與降低污名,鼓勵更多怕被看見的人站出來接受援助,讓更多人能被接住。最重要的,是參與帶來的社會連結,可以建立目的和強化集體韌性,甚至為未來作準備,最少在一個正常的社會應該是。
在地不是唯一參與方式
以上的參與,有時會以在地的方式呈現,例如到災難現場獻花。有些社群體現的模式,也是通過在地參與連結呈現,廣福邨平台和大埔墟火車站的物資站是例證。但在網絡時代,在地參與不是唯一的參與模式,各種遙距參與的空間也被擴展出來。
在火災發生後,已立即見到許多海外港人自動補位,向世界各地的媒體推送詳細的背景信息,甚至接受身處當地的媒體採訪說明事發因由。很不幸,一開始的時候不少國際媒體把火災的原因連結到竹棚之上,沒看到維修工程本身已經歷了為時數年的各種爭議。這些媒體把觀眾的目光投到陌生和獵奇的角度,無疑是東方主義(如果不是種族主義)的潛意識投射,也說明了文化識讀的問題並非知識份子的無病呻吟或矯枉過正。幸好許多海外港人立即站出來,向這些媒體點出問題所在,報道角度也隨之有所調整。
同一道理,信息發掘、研究和保存的工作也不一定要在現場才能做到。過去數天在網上見到許多翻查歷年傳媒報道和議會紀錄的努力,點出災難並非純粹單一意外,而是長年累月的制度失效所造成。當見到有海外港人媒體做這些工作,可以捐款支持這些媒體的運營。這些都是海外港人可以發揮作用的地方。
再進一步,在這個每個人都是媒體的年代,我們都可以多走一步。無論在英國、加拿大、澳洲或是台灣,遇到當地朋友問起這場大火,也可以試試多和對方解釋你所知道的背後脈絡,現身說法你見證的香港社會狀況,讓香港議題保持熱度。世上多一個人記得香港,下次香港或海外港人社群需要幫助的時候就多一位潛在的盟友。
香港議題需要持續的路燈
海外港人雖然未能親自在輸送人鏈之中傳送衣物補給,但如果你相信這場災難不止是一次意外而是一連串的制度失效,則貢獻也絕對不應限於一時,而在於社會韌性的建立。去不到現場,就去支持在地的團體,這包括醫治毛孩的義工、照顧外籍家務工的團體、仍然在香港各處奔走的微型網媒等等。這些協力者需要的不止是一時的關注,而是長久的支持。不妨從今天開始就訂一個計劃,找兩三個你認同的議題,每月捐出一天的薪金,讓相關的朋友得到穩定的回報。相對於一窩蜂的愛心滿瀉,香港議題更需要的是一盞又一盞微小但持續發亮的路燈,才可以一直堅持下去。
災難往往是凝聚人心的時候。不少輿論一直擔憂留港離港社群越走越遠,這次災後海外港人社群的反應最少說明冷嘲熱諷的還是少數,大多數人仍然心繫香港。災後現場的義工懂得各自補位,放諸全球何嘗不也是一樣?相對於無謂的爭執,何不先問問自己是否已盡力發揮自身位置的優勢?
▌[移民的自我研究]作者簡介
梁啟智,時事評論員,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地理學博士,現職台灣中央研究院社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