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聽過大詩人米爾頓（John Milton）的《失落園》（Paradise Lost）吧，它描寫撒旦的反叛與亞當夏娃的墮落，是英語文學最偉大的作品之一。你未必知道的，是米爾頓也是一個政治家，查理一世（Charles I）時期，米爾頓反對君主專制，推動共和主義，支持議會對抗國王。他也為處死查理一世辯護，主張君主權力應由人民授與且可被罷黜。用我們中國人的說法，這叫「大逆不道」。但他卻是人們稱頌的大詩人，為什麼？

路易士對米爾頓所知也不多，故來到在大倫敦週邊Chalfont St Giles的米爾頓故居（Milton’s Cottage）學習學習。這小屋的確很「政治」，建於16世紀晚期，原是為了附近鄉村莊園「The Vache」的管家所建。該莊園曾由佐治・弗利特伍德（George Fleetwood）擁有，他是簽署查理一世死刑令的人之一。

1665年，為了躲避倫敦爆發的黑死病，米爾頓來到此地，他的朋友兼昔日門生湯瑪斯・艾爾伍德（Thomas Ellwood）為米爾頓和他的家人安排了這住所。雖然他在這裡居住未滿兩年，但米爾頓故居在他生命中佔有重要地位。他在此完成了《失樂園》，並受到啟發撰寫續作《復樂園》。這小屋也成了世界上唯一仍存在的米爾頓故居。

「造字」能手

米爾頓在44歲時眼已盲了，可以說，他不是寫，而是口述《失樂園》的。為何他失明並沒有確切原因，但他自己曾歸咎年輕時「從未在午夜前熄燈」，不是用手機而是讀書寫作！目前最可能的解釋是青光眼。青光眼會造成眼壓過高，損害視覺神經，進而影響與大腦的視覺連結。今天，站在他故居小小的書房，在這個小房間，想像他朗讀在心中浮現的詩句，不禁感動，是創作魂啊！

米爾頓1608年出生於倫敦。他就讀劍橋大學，但因性格剛烈，曾因與導師爭執而一度被停學。在校期間，他寫下了著名的《為十一月五日而作》（In Quintum Novembris），紀念火藥陰謀案。其開頭「Remember, remember the fifth of November」（記住，記住十一月五日）至今仍廣為流傳；米爾頓「造字」能力也相當驚人，英語稱此為 ‘neologism’（新詞創造），我們現在用的詞包括self-esteem （自我形象）, unoriginal（非原創）, impassive（印象深刻）都是他的傑作，沒有他，我們會少了很多字用。牛津英漢詞典有630個詞是米爾頓所創，而莎士比亞則有229個。

政治小客廳

故居的小客廳（parlour）最有政治性。展出的《The Tenure of Kings and Magistrates》（1649）是於查理一世被處決後不久發表，是米爾頓為共和制辯護的激進文章。他在文中主張國王並非天授權力，人民有權廢黜暴君。這是他為克倫威爾（Oliver Cromwell）政權服務期間的重要政治主張，影響了後來的自由主義與民主思想，包括美國建國者。

《A Proclamation》則是1660年由英王查理二世（Charles II）頒布的一道王室公告，旨在禁止和收回米爾頓的兩部政治著作。這當然是言論自由與國家權力之爭，而米爾頓則是17世紀最早、最有力的言論自由擁護者之一。他在1644年出版的著名政論文《論出版自由》（Areopagitica）中，就對當時英國議會的出版審查制度提出強烈批評。

反對一人獨裁的權力

由於他的政治思想跟克倫威爾政府相近，獲委任為「外文秘書」（Secretary for Foreign Tongues），等同於今日外交或內政部的翻譯官兼公關人員。克倫威爾把皇帝的頭砍掉了，米爾頓會怎樣理解？在他的《失樂園》或者或見端倪。《失樂園》的寫作目的表面上在於「為上帝的行為向世人辯護」，但米爾頓卻以極富同情的筆觸描寫撒旦，這令許多評論者都認為，他其實是將撒旦塑造成詩中的英雄，而非上帝（真`大膽！）。

他也否定上帝與善，跟反對君主專制權力如出一轍。米爾頓明確傾向於人民的自由，而反對一人獨裁的權力。他對亞當、夏娃、撒旦，以及所有受上帝「統治」的人的描寫中，都展現一種反抗精神。比如撒旦是墮落天使、象徵邪惡，但米爾頓讓他說了一句驚心的話︰“Better to reign in Hell than serve in Heaven.”（寧在地獄為王，不在天堂為奴。）。

米爾心中的上帝也是重自由的，衪允許撒旦進入樂園，並非無能，而是尊重人類的選擇，讓他們能在試煉中彰顯道德成長。自由不是為所欲為，而是令我們成為更好的人的必要條件。

詩人求自由，政治家也是求自由。大哉米爾頓！

▌［英史補習班］作者簡介

路易士老師，移英港人。在港教通識，現於英國公立學校教歷史和地理。閒時愛讀書和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