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周,最矚目的要聞是北京市與河北省暴雨成災,河北當局為保習近平倡建、尚未成形的雄安新區,洩洪往人口密集的涿州,使這三國古城頓成澤國,引發廣泛民怨。事件更反映北京高層決策範式轉變,致應對天災一再延誤,不像昔日第一時間派中央大員到前線指揮救災,責成各方關注救助災區民眾。北京市西郊房山、門頭溝等地區,因颱風杜蘇芮暴雨成災,洪水泛濫沖斷道路橋樑,甚至連市中心的紫禁城,也因排水道淤塞積水過膝。這個新聞在7月底出來的時候,外界原以為是突發天災,關注重點主要是有多少市民受困及傷亡。但這方面的信息極其稀少,內地官方媒體後來只能以七月份全國自然災害受災總人數,來曲線表達北京與河北的災情,這種做法與往日應對天災有所不同,引起了外界關注。及至河北省決定洩洪,洪水突至淹沒古城涿州一帶,數以萬計的民眾失去家園。在民眾眼中,事件性質即由天災變成人禍,這是由於河北省主事官員對外宣稱,要竭力做好北京的護城河,反映官員心裡首要的是討好中央領導人,而非受災的當地民眾。在沒有充分預警及疏散下倉卒洩洪,令大量民眾走避不及,而洩洪的方向也引起同一質疑,雄安新區尚在建設階段,人口稀疏,涿州一帶卻是三國遺址,既有密集人口,也有大批歷史建築,保雄安捨涿州的決定,被視為因討好中央領導而犧牲平民百姓的官僚決策。河北水災的新聞在海外引起巨大關注,但中國官方卻一片靜默,既沒有大幅報道,突顯領導人關注災情,發布指示國務院統籌救災,也沒有迅速派中央大員到前線視察,在鏡頭面前問候災民,承諾災後賑濟,發動四方支援,直至多日後才公布派了一個副總理去天津指揮救災。官方這種出乎意料的沉靜與延誤,令觀察中國的學者感到很不尋常,類似的應對模式和官宣口徑多年來使用了無數遍,為何突然失靈?有分析家認為,習近平領導的中共中央,此次應對河北水災遲緩失策,是因為中共高層內部派系鬥爭極嚴重,令習近平疲於奔命,再無心力應對地區險情。而在二十大後中共中央所有權力都集中於習平近一個人身上,國務院被架空,變成黨中央決策的執行單位,不敢自主決策,在未得到習近平指示下,全國上下的官員對河北水災只能視而不見,不敢發表片言隻字,害怕與中央步調不一致被追究政治責任。就連香港的建制派人物,過去總是第一時間出來,爭相表達關注內地天災,發動捐款賑災,以示愛國熱情,這次也是全體緘默,反映中央沒有下達指示。指中央忙於應對黨內人事變故,忽略地區天災,主要論據有兩個。其一是河北水災前夕,中央在國防、外交和金融領域,同時出現了不尋常的高層人事變動,包括外交部長秦剛突然被撤職,「火箭軍」領導團隊被廢黜。這兩方面的人事大變動,反映習近平破格提拔的要員相繼中箭墮馬,甚至離奇死亡,背後的政治鬥爭相信甚為激烈。而金融領域央行易帥,富經驗的老手遭撤換,既反映習近平對央行不滿甚深,也預示未來的中國金融政策將變得難以預測。另一個論據是,八月是北戴河會議舉行的時間,今年的北戴河會議風險甚多。由於疫後內地經濟復蘇乏力,青年失業率高企,地方政府債台高築,公務員集體減薪,國際圍堵惡化,各種危機湧現,估計黨內的不滿與鬥爭將密集爆發,中央領導層忙於籌謀應對,其他事務恐怕根本擠不上向中央領導匯報的日程。但在民眾看來,中央領導人忙於準備到北戴河避暑渡假,無視北京市郊及河北地區民眾痛失家園,各種譏諷遂不脛而走,內地網絡上充斥大量嘲諷的對聯和打油詩,融以罵街宣洩為主題的流行曲也突然火紅。諷刺水災的對聯與打油詩,其中一則是:「上聯:京城降雨全市變成中南海;下聯:市民疏散到處均為釣魚台;橫批:汪洋進京。」類似的文藝創作很多,禁不勝禁。除了嘲諷文字,捐款也可以成為宣洩民怨的渠道,有內地網帖指:「昨天北京市委市政府號召民眾捐款,廣大市民踴躍捐助,到目前為止,北京民政局收到廣大愛心市民的大量捐助,其中收到“捐你妹”20多萬條,收到“滾”14萬多條,收到草泥馬8萬多條……」除了捐款留言,捐一分錢的也不少,這是故意為難當局,因行政費用高於捐款額。在白紙運動後,海外分析家曾有疑問,若舉白紙抗議也不准,民眾還有什麼方法表達不滿,抗議政府施政失誤?這次北京市與河北省的水災,提供了具體答案。▌[ 守望]作者簡介劉進圖生於香港,七零年代入讀善導小學和九龍華仁書院,學會追求良善、自由和責任。八十年代初進香港大學唸法律,思考社會公義。八十年代末加入新聞行業,先後任職於《信報》及《明報》,切身體會「無信不立」、「兼聽則明」。2014年2月遇襲受傷,病榻上總結心願:「真理在胸筆在手,無私無畏即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