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去一周,最矚目的政經要聞為北京兩會結束,習近平第三度擔任國家主席,新一屆領導層悉數為習的親信部屬,鮮有上屆的江派或團派舊人。這個大一統局面顯示,北京將可以在沒有阻力下推行舉國體制,加快研發生產戰略物資,應對美國的封鎖制裁,以及備戰台海。但人民銀行行長一職,仍由具海歸背景並已屆65歲退休之齡的易綱續任,向商界釋出了一絲利好信息——中央為求經濟發展須確保金融穩定。習近平第三度出任黨政軍最高領導人,一身兼黨總書記、國家主席及軍委主席,其管治格局與之前兩屆有何不同?最主要的分別在於政治局及政治局常委的組成,清一色是習過去十年一力提拔的習家軍,江澤民、胡錦濤等前最高領導人栽培的人選被摒棄,或者擔任無實權的閒職。這個新的人事布局預示,在新的派系逐步形成之前,中國領導層的決策模式,將會走向排除雜音、凡事定於一尊,這種一言堂式運作,最有利於推行舉國體制,即集中全國之力,推進某些戰略領域的發展,但其缺點是缺乏自我糾錯能力,一旦戰略定錯了,就會產生災難性後果。習近平在第二度主政的五年期間,已經流露了強烈的「國進民退」傾向。在經濟、金融、運輸、物流、科技、文化、教育等多個領域,以嚴苛的監管手段壓抑民營企業,銀行貸款則集中於大型國企,許多有活力的民企都被迫躺平。這些企業對於今次兩會釋出的信息非常著緊,聽到習近平在公開講話中稱民企是自己人,都期待新一屆政府能扭轉近數年的政策取向,恢復昔日寛鬆監管、支持民企發展市場的方針,以應對當前嚴峻的經濟危機。境外投資者和媒體中,也有不少有這樣的期待,例如《華爾街日報》便引述商界消息,指新總理李強過去有不少利商言行,他或許可以向習近平進言,推動市場經濟。在這樣的期待聲中,當北京宣布由易綱續任人行行長,而非外界盛傳的以土産經濟學者取代海歸官員,商界人士都視為重大利好信息,《金融時報》報道新一屆政府領袖名單時,便是以此為主軸。由於中國經濟發展出現危機,對外出口大跌,內部消費不振,生產訂單萎縮,待業人口大增,為了解決這些燃眉之急,北京高層不惜放棄「清零」防疫政策,全面催谷國內經濟復蘇,在這個非常時期,新一屆領導層若採取穩定金融、支持民企、吸引外資的一系列政策,暫停國進民退步伐,是非常合理的做法。不過,這種市場主導的做法,只適用於一般的經濟民生領域,並不適用於關乎國家安全或國家發展戰略的領域。隨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加強對中國的經濟封鎖及制裁,北京相信會在多個戰略領域採用舉國體制作強硬應對,所以新一屆政府還未就任,就已急忙改革國務院,因應國家安全及戰略發展領域,成立多個特大部委,加強統籌決策和行政指揮。所謂舉國體制,相信港人並不陌生,以2008 年北京舉辦奧運會為例,不少中國過去完全沒參與沒成績的體育項目,可以傾一國之力選少年人培訓,在短短數年內衝擊金牌,京奧的金牌豐收令決策者和民眾都深信,舉國體制比自由市場更有力,更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出好成績。如今,美國對中國實施高科技全面封鎖,不單制裁華為等通訊企業,更勒令西方盟國企業不得對華輸出高端芯片,全力阻止中國發展高端科技,中國將如何應對?以舉國體制來催谷國產芯片的研發及生產,肯定是主要選項,透過外交手段誘使荷蘭、南韓等對美陽奉陰違,以軍事及經濟力量脅迫台積電轉移芯片科技等,則會成為輔助手段,類似的決策取向,在扶植國產新冠疫苗一役上已展示無遺。由於新一屆政府主政人物全是習家軍,對於這些奉國家戰略利益之名出台的大政策,肯定會全速進行層層加碼,不會瞻前顧後自我檢討。以上的分析,大抵解釋了兩會期間北京釋出的貌似矛盾的信息,即一方面強調民企是自己人,要全力穩定金融發展經濟,另一面則加強集權中央,重組部委架構,藉以強化統一指揮。這套其實是兩手抓策略,一手用來抓非戰略領域,可以酌情放權讓利,激活民間動力,另一手用來抓戰略領域,嚴格按習近平統領的黨中央所制訂的戰略,傾一國之力層層加碼全速執行,國企、民企乃至個人,悉數充當棋子,必須為國服務。剩下來的問題是:何謂國家戰略領域?高端芯片、5G通訊、無人機、稀有礦物,這些當然是,那麼,自動汽車呢?人工智能呢?網約交通和物流呢?電影電視劇呢?以研製兩彈一星的國家機制,來管理互聯網科技發展及各種網絡生態,是否合適?除了政治經濟兩手抓的信息,兩會期間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發展是,新公布的軍方人事任命,從媒體相關報道及熟悉中國軍事的評論來看,也是清一色支持對台動武的所謂強硬派,這個人事布局,為一旦決定武力攻台掃除了軍方內部阻力,令台海戰爭的風險上升。最新一期《經濟學人》便以此為封面專題,指台灣問題是未來一段時期中美對峙角力中最重要的熱點,一旦發生錯判令衝突升級,就有可能觸發戰爭,甚至演變為第三次世界大戰,這番立論雖有點聳人聽聞,但絕非無稽之談。台灣總統蔡英文行將訪美,據報將與國會共和黨領袖麥卡錫會晤並發表演說,北京估計會有強烈反應,會否發動另一次圍島軍演,已成為各界關注焦點。▌[ 守望]作者簡介劉進圖生於香港,七零年代入讀善導小學和九龍華仁中學,學會追求良善、自由和責任。八十年代初進香港大學唸法律,思考社會公義。八十年代末加入新聞行業,先後任職於《信報》及《明報》,切身體會「無信不立」、「兼聽則明」。2014年2月遇襲受傷,病榻上總結心願:「真理在胸筆在手,無私無畏即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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