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9年的抗爭浪潮已過了五年,及後香港社會政治環境變得翻天覆地,連帶許多社會現象也被理解為和這些改變相關。過去數年的不少社會風潮,都被視為與社會運動和疫情後的集體自我療傷。而對於這些理解,我發現離港和留港者往往會表達出不一樣的態度:離港者會傾向批判,留港者會傾向同情、接受,甚至支持。 相關的社會風潮五花八門,例如個別歌手或組合走紅獲獎,就有不少評論認為是集體自我療傷的產物,甚至被懷疑是觀眾把他們的期望強加於這些歌手或組合(甚至是背後的傳媒機構)之上,才讓他們受到注意;在出版界,則有大量和城市景觀、建築設計,以及本土文化(從風俗、語言到飲食)的書刊出版而且大賣特賣,這現象則被認為是基於時代巨變下讀者抱有懷舊情緒,從而產生的市場需求。 再拉遠一點,市民北上消費成風,看起來好像和數年前對中國社會與政治的抗拒態度明顯矛盾,卻亦有說指正正因為港人對香港的情感蒙受巨大否定,所以連帶留港消費也失去動力;而一旦消費決定脫離情感考慮,那就不如北上追求價廉物美。 我不肯定上述的眾多說法有多大的解釋力,我一直期待有人可以就這些說法作扎實的在地研究。然而無論有否道理,它們的出現本身已引發出許多的爭議,而且和「留港離港之爭」有一定程度的重疊。 留港離港者之爭 不少已離港的朋友對這些現象持批判態度,例如覺得那些乘風而起的人或事根本不值得那麼多的注意,進而認為這些現象顯示香港已變得空洞平庸。這些持批判態度的朋友往往會以「今不如昔」的框架來表達憂慮,身為離港者則再疊加對往日香港的懷念,以此批評甚至蔑視今天香港的各種熱潮。 對此,不少留港的朋友會提出這樣的反擊:今天香港的空間已大不如前,用過去的標準來衡量今天是不切實際。各種風潮的存在代表它們能照顧留港者的心理需要,本身就是一種成就;更有不少朋友認為只要這些集體的能量繼續存在,自然就有深化的可能,外人不應過於刻薄挑剔。...

  • 台灣有文學雜誌評選90後作家,有移台港人入圍,評選紀錄當中「來到臺灣的學子們失望了,留在香港的青年被馴化了」一句,「馴化」一詞引發許多不滿。許多港人論者,無論是在香港或是在台灣的,都批評說法不尊重留港港人。文學雜誌後來表達歉意,並表示將會在紙本雜誌中發出勘誤與更正啟示。 自移民潮以來,如何描述仍然留在香港的港人一直是個容易引發爭議的題目。有些離港者經常強調「香港已死」,批評留港者沒有看清形勢拒絕離開,一旦香港政府作出甚為荒謬決定便會揶揄一句「留港者值得擁有」,這些說法常常引來留港者的不滿。畢竟不是每個人可選擇離開,離港者如果不相信香港還有未來,又何必還要落井下石?於是又有輿論批評說這些話的離港者只不過是在艱難的生活適應中尋找自我安慰,意圖通過貶低留港者來合理化自己的移民選擇。類似的離港留港之爭,自移民潮以來已不停出現。 另一個類近的面向,是世界各地關心香港的朋友,見到香港情勢近年的急速逆轉,亦會表達各種類近「香港已死」的慨嘆。畢竟這些朋友都是在外面看香港,甚至本身從來沒有到過香港,相關說法往往流於概括或過於扁平,留港者聽到難免感到有點離地。近來網上常見一般台灣人外遊,擔憂在香港機場轉機的時候會否被警察拘捕,引來港人取笑「別把自己看得那麼高」。接下來就是台港雙方罵戰無限輪迴,這邊說不懂就不要亂散播恐懼,另一邊說蔑視恐懼正正代表走向麻木。 複雜性被濃縮 這次台灣文學雜誌帶來的反響,很大程度上就是這些爭拗的延伸。最初讀到「馴化」一詞時,坦白說反應並不是很大。有文友查字典說馴化是應該用在動物身上,用來形容港人是侮辱。然而在社會科學的語境,以馴化來形容威權統治下的公民社會不無案例,亦無侮辱之意;即使在文學雜誌中看到,自問也不太感到突兀。當然,每一位讀者的背景都不一樣,相關議題本來就十分敏感,而且早已被附加各種意義,帶來爭議亦不應意外。 當然,在學術世界談馴化,總會帶上一系列的條件和說明:政權意圖馴化社會,不代表社會已成功被政權馴化;馴化有程度之分,而即使表面上被完全馴化的社會,底層仍不難尋找到異議。去歐洲參觀各地的佔領博物館,看到各地在前蘇聯或納粹統治之下,總會有人反抗也會有人妥協,有人選擇慷慨就義也會有人選擇助紂為虐;極端之間還有數之不盡的灰階,不是每一種的沉默都是埋沒良知。當這一系列的複雜性被濃縮成短短的一句說話,能引發的不同解讀和之間的矛盾可想而知。 承認轉變是回應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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