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封信 10.1 明慧, 我和你是不是朋友? 相信你會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們當然是朋友。相識幾十年,份屬師友關係,忘年之交,這年來通訊無間,不是朋友是什麼?...

  • 第四封信4.1 明慧, 感謝你的回信,你指出大部分人的生命不能自主,沉淪在渾渾噩噩日常生活中,面對人生種種危機顯得無助無力。這些現象在過去幾年的香港,更是明顯。你的觀察與反省其實是哲學思維最重要的根源。幾十年前我面對的不是政治和社會的問題,而是父親的突然死亡,令我追問生命的意義和存在的不確定性,在極度困惑中盼望尋求答案。研讀哲學便成為我的出路。 這麼多年的哲學研讀中,我發覺所有重要哲學家,無論中西,都有一共同特點:他們全是「反叛者」——不接受命運、不同意已有對現實的理解、不認同唯一真理、肯定思想自由、上窮碧天,下落黃泉的求索精神,不只是想了解宇宙萬物,而是安頓生存的意義。我相信哲學如法國哲學家Pierre Hadot所言,是「生命的道路」(...

  • 凌漸, (承上篇) 當年你那位議員老闆對我來說正是低俗的典型,「Democracy(民主)由Democritus而來,因為發音相近」,其文化水平一定不低,還可說是相當高:要知道有一位希臘哲學家叫Democritus、知道民主發源於希臘、還知道用字首猜度字源,肯定認真讀過一些經典,不過讀死書,到底還是彌漫社會的低俗氛圍害的:獎門人式食字、奧數式小聰明、學霸式芳心竊喜,一樣也沒少得。讀書本來很好,但需要讀者內在本身的常理(common sense)以理解及應用書本內容,若常理欠缺或偏差,讀者就會不求甚解或穿鑿附會,如想當然認為Democracy由Democritus而來,且背書言之鑿鑿,是為讀死書。 為何會常理欠缺或偏差?問一萬個人有一萬個原因,他們的原因與他們的常理差不多。若你問我,我會說是低俗的氛圍混亂和枯竭了活在其中的人的常理:不合邏輯、不符認知、不及人性的理論和事情不斷重覆。不過就是劣幣驅逐良幣,謊言變成真話,常理是生活所見所聞的鏡子,别奢求每晚關上房門探頭進抽屜裡讀書可以對抗白日為自己重建常理。無論多有意識,常理也很難不受生活影響,給這種生活影響了的常理,就算讀抽屜裡的書,理解也不能避免有所偏差,何況大部分人讀書跟做甚麼一樣無意識,那就是讀書死,這個飽讀詩書的僵屍之城!...

  • 第三封信下篇明慧,回港後,我展開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中環生涯,做了一位四料議員的私人助理,參加很多政治活動,協助籌劃立法局及政治團體的規章草擬,在競選區議會時上門洗樓。一段時間後,我發覺這與我本性不符,自覺在這方面貢獻不大。當時的那位法律界議員問我「Democracy」是否由希臘哲學家Democritus 而來,她何以有此一問?她說因為兩者發音相近。由此小事,你就知道這位法律界議員的文化水平何在。我少年時代的香港有著很大的自由度,但教育制度內一直刻意貶抑人文學科的重要,對文化、歷史、藝術等,教學上都沒有給予特別資源,大學或是中學亦不鼓勵人們選讀這些科目。對人文學科有興趣的都只能自學,你會見到香港人的歷史感和在藝術知識方面等都是貧乏的,一如我由建築系轉讀哲學時很多人都大惑不解,何以捨棄頂尖又易搵食的建築系而轉讀無聊又無用的哲學呢?到今天為止,大陸仍然相信香港以商業為首,賺錢至上。維持香港制度不變,「馬照跑,舞照跳」正是描述香港只顧賺錢的享樂主義,文化方面完全欠奉。儘管我不認同香港是文化沙漠,因為早期從大陸逃亡來的文人,導演、作家、哲學家等的文化人為數不少,而且很有份量,但香港本土出生的一代就甚少受到人文學科的栽培。當時社會也有些文社團體,但都只是散漫組織,年輕人搞搞讀書會、寫寫歪詩、念念新詩,情況在60至80年代之間都很普遍,直至97問題出現為止。97回歸97回歸問題出現,香港同時有了新方向,有了新的身份認同,我對文化中國亦有了新的理解。金庸筆下的文化中國,印證了我們嚮往的大陸,長城、錢塘江、臨安、懸山寺、長白山、峨嵋山、大漠、絲綢之路以至成吉思汗、鐵木真和全真七子等等的地方及人物,都讓我們對文化中國有著無限憧憬,作為「香港中國人」,我們終於可以歸去!香港由鴉片戰爭開始的百多年強暴式殖民統治終於完結,理應是何等令人興奮。然而,現在我才理解到,那只是羅湖橋外的隔膜所做成的錯覺,我們這代人,對中國大陸的期望、盼望、失望,到今天的絕望。相比大陸開放後曝露的極權問題,台灣1986年戒嚴令解除,民進黨建黨,公民社會起步,慢慢演變全民投票選總統的民主制度。相對而言,香港無異是得天獨厚的,這裡是當時全球華人地區最自由的土地,擁有英國殖民地給予的法治基石,這些空間是台灣和大陸所沒有的,回歸就是擁有文化中國的中國人身份。我們滿懷希望中國開放改革,經濟慢慢變好,政治慢慢民主自由化,慢慢接受西方的思想價值。我在外國接受自由開放的教育,擁抱西方自由主義精神,多元文化和全球化體系的理念,期盼在80年代到2047還有五十多六十年,香港會如寫在中英聯合聲明中擁有民主、開放、自由的制度,我們相信自己有能力管理自己。我們這一代的知識份子置身歷史洪流,不相信歷史決定論,相信創造和參與。和其他民主改革的朋友一樣,相信在香港推動民主運動是我們的公民責任,同時相信民主救中華是正確路線。遺憾的是,這些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主觀良好意願。我們那時根本不懂得共產黨,不明白香港人只是有利用價值,我們追求民主自由只是水中之月。第一份在香港的教學正職浸會學院的教席是我從台灣回港後的第一份正式教職。求職信寄出一個多月後,我得到謝志偉校長的約見,浸會當時正為升格大學而作出改革準備,他們同時邀請了香港大學語言學羅德教授(Robert Lord)過檔組新班子,這是我教學生涯中最重要的時光,我當然全力以赴。浸會在未升格前隸屬基督教浸信會,由於有宗教團體背景,聘請非基督徒有一定困難,校長囑咐我低調處理非基督徒的身份,我只有唯唯諾諾的點頭。謝校長讀過我現在收錄於《人文與通識》的「我為什麼不是基督徒?」所以約見我。這問題最早來自英國哲學家羅素,他出世時就領洗了,後來脫離教會便被問到為什麼不是基督徒。當年訪問我的記者有此一問,我說這個問題不需回答,因為問題如「我為什麼不是佛教徒?」、「我為什麼不是回教徒?」等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我從來對宗教有很大的疑問。 亞里士多德的教育理想:如何成為自由人和好的公民 在浸會期間,我有幸參與建立浸會大學人文學科學位的工作,我對此感到非常驕傲。香港的大學教育一直以來都是獨立成科:英國文學、中國文學、中國歷史、西方歷史、語文以至哲學都各自分類,文史哲各有範疇。我常常不禁一問,為什麼讀莎士比亞就不能認識李白杜甫?為什麼讀《紅樓夢》就不可以讀但丁《神曲》?英殖時期硬要把文學分為英國文學、中國文學,至於俄國文學、德國文學又要翻譯成英文放在比較文學中來讀?其實它們全都是文學,為什麼不能歸類為一呢?我們常常說的文科「ARTS」,其實與藝術(ART)無關。這字源自拉丁文ars、artes,是「方法」的意思,是從亞里士多徳的教育思想引申出來,是我們如何由無知狀態解放出來理解這個宇宙的方法。「artes liberales」指的是成為自由人參與公民生活至關重要的主題或技能,亞里士多德的Humanity是要理解「人之為人」。藉著對Humanity的重新思考,我們構思可否在傳統文科中有一個綜合課程?這成了我當時的任務,我和羅德教授思考了很多課程的可能性。可惜,提交兩次到香港學術評審局HKCAA(現為香港學術及職業資歷評審局)都不成功,得來的回覆是沒有市場價值(marketability),沒有僱主會願意聘用這些畢業學生的。每次失敗後,我和羅德教授兩人都會沮喪地找個地方靜靜的喝杯咖啡再商討,屢敗屢戰,重新思索如何把課程定位,如何制定及推銷。第三年,我們終於成功了!我們提出的新課程一直都被認為畢業生是沒有僱主想要聘用的,但究竟如何證明僱主是不會聘用他們這回事呢?每年大學畢業的同學,除了一些專門的學科,如會計、建築及律師等專業,很多工作都與他們修讀的本科不相干。銀行家不一定在大學讀工管系;政府的AO、EO都不一定是唸行政。換句話說,大部分工種聘用的都不是專業人員,市場上仍有很多非專業學科的畢業同學進入職場。因此,最妥當的方法就是問問僱主想請甚麼人,我們想出個方法,做一次市場調查,研究一下僱主究竟想聘用哪些人?我們找來專人設計問卷,提出僱主會否聘用懂中西文化、懂邏輯思考,具有政治關懷,對世界認識的這些畢業生?這次一舉成功。老實說,修讀本科的同學,如果不是做相關工作,三兩年後必定把所學忘得一乾二淨,新課程的訓練足夠讓這些同學應付世界變化,今次得到當時考評局的高度評價,綠燈開通了。這個綜合人文學科是雙語課程,在傳統歷史及哲學之上混合了新元素,其中一個特色是寫作,這在職場上非常管用,而我作為整個課程的策劃者,更是非常興奮。可惜課程開始後,學院委派了一名美國學者負責,雙語變成了英文及法文,而不是英文及中文,這令我非常失望。而另一個令我不快的原因就是聘用人選的問題,我和校長激烈討論,究竟是聘用外國學者還是培育本地人才?當時一位應徵者是位中文大學哲學博士,非常難得,為什麼我們不能給予這年輕學者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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