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奧本海默》，二戰史癮起，於是在串流平台重溫Gary Oldman主演的《The Darkest Hour（港譯：《黑暗對峙》）。這次已是我第三次重溫這片，但今次看著電影中邱吉爾在國會大樓多處地方—下議院、西敏宮特廳、議員走廊等走來走去，閣員黨友反對黨在中庭起哄的場面，想起早前一家參觀國會的fun facts。

國會大廈座落西敏宮（Palace of Westminster），大人小孩戴上語音導航，成人版本外還有學童版。我偶爾跟細女的導航比對一下，驚喜發現兒童版介紹的東西沒多沒少，但用了非常簡單易明的文字、動畫和對話方式，把國會的歷史、一些議員首相的古怪事蹟一一道來，即使行到腳軟，但一家大細都各有所得。

一入西敏廳Westminster Hall，自然想起去年英女皇的靈柩置放這裏供民眾瞻仰的畫面。邱吉爾逝世後靈柩也曾置放此地，供民眾悼念。而1605年差點炸毀國會大樓的Guy Fawkes，跟同夥原來都是在西敏廳被審訊，最終被判國罪成遭處決。

走過大樓梯，就如國會議員般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St Stephen’s Hall，才會到上議院和下議院。這裏除了放置了幾百年來不少知名的國會議員、首相雕塑，還有幾個傷痕累累的塑像。是何許人無處申訴要遷怒石像？原來是得罪了女人。

維多利亞時代，英國佈滿新觀念、新財富、新機遇，惟獨是女性雖然長了知識但政治訴求卻得不到合比例的回應。女性爭取選舉權的運動於是興起。1903年，Emily Pankhurst和她的女兒成立了「婦女社會政治聯盟」（Women’s Social and Political Union，WSPU）。當時的國會已有議員會見選民的安排，稱為surgery。一些女權份子用不同的方法約見議員，或drop in在國會大樓的Central Lobby等MP「睇症」。一些議員當然對擴大選舉權給女性極有保留。而一些女權份子也志不在此，而是在等MP聚集時拉橫額、高呼口號，讓她們的聲音被男性政治菁英聽見。

1907年國會為了減少滋擾，甚至不讓這些爭取女權的Suffragettes入到中庭，只讓能證明有MP邀請的女性才可內進。被拒於門外，零星的WSPU成員就野貓式地在中庭外的St Stephen’s Hall放置土製炸彈，或把自己綁於中庭外的石像上，繼續公民抗命……，雕像就這樣留有這些抗爭痕跡。直至一戰完結，對女權份子入中庭的禁令才解除。1918年，選舉權才開放給30歲以上有物業有大學學位的女性。曾經被抨擊為unladylike、unruly的抗爭份子，在國家經歷大難後，變成了推動改革的先鋒。

（1918年Pall Mall Gazette刊登的漫畫，標題為”LADIES AND THE LOBBY – OLD CONDITIONS TO BE RESTORED” ）source

另外，重頭戲當然是參觀上議院和下議院議事廳。孩子都感嘆，一直以為議事廳很大。他們年幼時也參觀過香港2011年才啟用的立法會大樓，所以見到英國的議事廳相比之下實在細小得多。若有人忍不住搵周公，連一張可擱手抬頭的枱都沒有。若在PM答問時間MP坐得滿滿地，甚至有種擠逼感，實是意料之外。

其實，下議院的議事堂是復刻版。怎麼說呢？1940年6月4日，邱吉爾完成鄧寇克撤退行動後， 發表演說 We Shall Fight on the Beaches，抵住議和派的壓力，振奮人心。但他發表演說的國會下議院，1943年在德軍空襲中被破壞。當時內閣和國會不同黨派都有人建議，若要重建的話，應趁機把下議院的設計改一改，把執政與反對黨對峙的長方形格局，改成環形座位，象徵黨派合作，也可把座位大幅增加。不過，邱吉爾卻堅持長方形，和座位兩邊對望，中間維持重要的傳統，即執政和在野議員之間有兩條紅線分隔，中間相距約兩把劍的長度，意味議員即使爭辯得面紅耳熱，但也不能越界，不能過份攻擊。對峙而不會失去對別人的尊重，講的又何止政治？根本就是做人的態度！

面對經過戰亂的下議院，英揆邱吉爾如此解釋其堅持：「我們塑造建築，然後建築塑造我們」。（We shape our buildings and afterwards our buildings shape us.）

看到這裏，記起2017年The Darkest Hour上映時，製作組的幕後花絮提到，全片雖然十居其八是以國會做背景，但卻是在曼徹斯特把town hall重塑成House of Commons模樣拍攝。國會大樓的保安要求當然是主因，但正如飾演邱吉爾的Gary Oldman提到，今日的下議院根本就不是邱吉爾1940年宣布決不向納粹投降的議事堂，這也是攝製隊的考慮。

《黑暗對峙》劇照。全劇多幕以國會大樓為背景，但劇組未有在西敏宮取景，而是在曼徹斯特模仿下議院議事堂搭建場景。

劇照引自 10Mile SceneCine “The Making of of The Darkest Hour: Behind the Scenes”.

▌［英倫筆端］作者簡介

莫宜端 Zandra, 育有一子一女，與丈夫子女定居英國，英國註冊言語治療師。曾任記者、時事節目主持、政策研究員、特區政府局長政治助理。及後進修並成為言語治療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