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移居來英的香港人陸續增加,構成了英國本土的一個新興族群。在不少香港新移民留意的新媒體上,不乏一些對新來英人仕的勸誡或訓勉,希望香港人要關注自身的形象,不要把香港的陋習帶來英國,讓英國本地人對香港來的新移民產生負面印象。例如不要在公眾場合喧嘩,要有禮貌、守秩序,在超級市場不要把減價食物全部掃光,要按英國公共儀式或節日的傳統意義而調節心情與行為,以顯示香港人了解英國文化,而不是來自遠方的異類。這些關於香港新移民要如何融入英國新生活的指引大都是善意出發,也指出了一些筆者也認為要留意的問題,例如最近有具體的事例指出,一些香港新移民為了替子女取得良好教育機會,採用一些香港人習慣的不良手法:一方面在昂貴的私校入學,一方面又申請有良好聲譽的公辦學校。開學之後,一大批香港人獲得了公辦學校學位之後,就撤離私校放棄學位,而為了避交提早退學罰款,一些人更謊稱子女在私校受種族歧視或欺凌。這種鑽制度空子的行為或者在香港司空見慣,但卻令英國人大為側目,也為英國學校帶來困擾,論者的確有責任揭露這些港人劣行以資告誡。可是,另一些訓勉香港新移民要當「良好移民」(good immigrant)的論說,則有點過尤不及。例如有人認為要當「良好移民」的條件,就是盡量顯示香港人有足夠能力「自力更生」,拿着BNO來英國並非要佔英國的福利。所以,香港人不應支持或參與爭取擴大移民權利的行動。例如早前有英國支持移民的團體,要求為移民子女爭取更寬鬆的政策,讓他們可以提早按本地生付費,但持某種「良好移民」論的人,則反對香港人參與其中。筆者亦親自了解到有真實個案,已經移居來英的香港人因為付不出高昂的外地生學費而被逼回港升學,甚為無奈。「良好移民」就能更好地融入社會?當然,新移民應該享有多少權利、多少福利是一個需要廣泛思考和認真辯論的議題,但認為要融入英國社會就要自我約束,要按某種想像中的「良好移民」標準看待自己,其實並不一定是妥當的方法。相反地,把一個族群的行為通通都固定在一個所謂「良好移民」的框框底下,很可能只是複製着一個族群的「刻板印象」,並不表示這個族群就因此而可以更好地融入社會。事實上,有關「良好移民」的問題,早已是英美移民社會學研究的重大課題,因為「華裔」或「亞裔」在英美等「多元文化」環境下,早已墮入「良好移民」的刻板定型,這些族群以刻苦耐勞、「不生事端」、不熱衷於表達意見和感受、家庭規管嚴苛、數理科目的能力很強,錢財上及學業成績上優於其他移民族群…….等等見稱。這種刻板定型的「華裔/亞裔」被主流的族群想像置放到一個「被隔離」、「不易被理解」的角落,一方面被定位為只適合某類職業,另一方面又因為其不被接納和不為他人理解的「異色」文化習慣,在某些領域卻又具有高度的爭勝能力,於是被想像為「潛在威脅」的來源。掙脫對華裔亞裔的刻板定型其中一種要求新的香港人族群要成為「良好移民」的理據,是要讓「香港人」有別於大陸來的「中國人」(前設是大陸來香港的中國人貪福利,但香港人則自力更生),但其實香港來英新移民,又如何能掙脫英美早已奠立在「華裔/亞裔」身上溫馴「良好移民」,「不爭權益」的刻板定型,方是問題的複雜所在。關鍵的是,「良好移民」作為一種刻板定型,歸根結底是一種強勢者對他者的「定格」,不單遮掩了族群內的不平等,更在不同族群之間衍生出區隔,合理化「差別待遇」,而不是一種路徑去把移民融入到一個由多元族群共創共享的文化。把「良好移民」標舉為「模範移民」之所以不妥善,正是因為英國是一個多元族群、多元文化的社會。香港新移民要融入的,更多是這個多元族群的社會,同時被白人與白人之外的其他族群所認識和接納,而不是在其他族群面前只求自己成為一個比其他族群「更良好」的「異類」。英國有一本由知名作家Nikesh Shukla編的一本書,以《良好移民》(The Good Immigrant)為名,收集了21篇來自不同族裔作家的文章,充分地探討英國本地難民和移民的生活狀況。書背上寫着:在一個除非你能贏得一面奧運金牌或一項全國烹飪大賽,否則就不信任你或不需要你的國家,生活究竟是怎樣的?筆者向大家推薦這本書,因為在揭露有香港人濫用「種族歧視」來自私地鑽空子的同時,能夠以開闊的胸襟,深入地了解和體驗英國多元族群並存的甜酸苦辣,比起「離地」地評議英國究竟有沒有種族主義,方是令香港新移民族群更好地融入的路徑吧。▌[安徒行傳]作者簡介安徒,文化研究退休教授,專欄作者。 ...

  • 八年前的雨傘烏托邦不能忘記,三年前中文大學從九月到十一月中出現的悲壯事件,我們中大人和香港人更不可能忘記。這些在2019年前從未在校園出現過的景象,相信之後也永遠不會再發生。這一年將香港和中大從歷史分割出來,自此之後,中文大學再不是我們熱愛的自由開放、尊重科學與人文價值的大學。當然我們也不要忘記理工大學。 ▌[相印集]作者簡介張燦輝,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退休教授,相信哲學不是離地、不在象牙塔之中,對世界有期望;改變不一定成功,但至少嘗試理解和批判。已到耄年,望在餘生仍能享受自由民主,並欣賞文化與大自然。 ...

  • 編按: 陳文敏教授近日看完末代港督彭定康新書《香港日記》,為《綠豆》撰寫了萬字讀後感及分析,內容分為彭定康個人篇、英國篇、中國篇、香港篇及人物篇。《綠豆》分三篇刊載陳教授的「讀彭定康:《香港日記》」。本周推出最後一篇,彭定康細數他接觸過的中外政要人物點滴,但同時談作為丈夫與父親,港督也是一個普通人,面對壓力感沮喪,太太與女兒是最大後盾。 引言: 一口氣看完彭定康的新作《香港日記》,回歸前的種種片段,又一幕幕地重現眼前,對我們曾經經歷那個時代的人,感受會特別深刻。這本書採用日記體裁形式,記敘他出任最後一任港督期間的經歷和感受,書本由他決定接受任命為末代港督開始,然後來港籌組班子,重組行政局,推出政改,一直到回歸之日。書本以每一年作為一個章節,前半部主要圍繞中英就政改的談判過程,跟着是終審法院的爭議,然後是最後主權移交的一年。那是一段動盪卻又充滿朝氣的年代,一個每個人均徘徊於希望和憂慮之間,需要在這個歷史的舞台作出選擇的年代。 (五)人物篇 本書的另一個特點是人物眾多,彭定康交遊廣闊,在香港和海外均有不少朋友,港督府的訪客絡繹不絕,當中有皇室成員、英國政要、工作上的同僚、往日的朋友、香港的新交、女兒的朋友、當然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政要和不同領域的知名人士。由於他本身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他在外訪時會接觸到世界各地的的元首政要和知名人士,能接觸這麼多出類拔萃的人士,我想這可能是出任港督這份工作最美好的一方面。彭定康對人的觀察相當透徹,書中三言兩語便描述了這些人士的特性,單單看他如何評價這些人士,經已令這本書值得一再回味。 李光耀教港督如何管治香港...

  • 書店的非凡之處,是其存在足以影響一條街道或商場的氣場。繁忙的英皇道兩旁商鋪臨立,有為數不少的商場,如果不是森記圖書,英皇商場除了遊戲機中心及美容按摩店,跟其他「死場」一樣不顯眼。 在炮台山站斜對面的森記圖書,書架上把沈從文及蕭乾的書放在一起,不知根據甚麼來分類,店主陳小姐卻說:「沈從文不喜歡蕭乾,等他們死後在一起吧。」說罷自己哈哈大笑,像是為這對冤家開了一個玩笑而心滿意足。 由中學暑期工到店主 陳小姐最初從福建廈門來香港並在北角唸中學,同學在森記做暑期工,聽得她甚為羨慕,等到朋友辭職她就來頂替。她說書店的工資雖然不高,但暗自盤算:「一本書要三、四元錢,如果一天能讀一本,就能省下千多元,還有薪水,何樂而不為?」有時晚上來書店找陳小姐,會見她拿著書本來回踱步,邊走邊讀,看到相熟朋友就停下來聊書。 她說剛來港時不懂粵語,但老闆照樣聘請她,說她笑容好,而且老闆說賣書只需懂三句廣東話:「你好,多謝,無折。」森記賣書本來就已經有折扣,但以前的讀者精打細算,看到打了折還是會再問有沒有折扣。說起來森記有三代老闆,創店的老闆開了幾家書店,把北角這間轉讓了給另一人,第二任老闆做了幾年,最後把店轉讓了給陳小姐,讓她由店員變成店主。 養書也養貓...

  • 八年前十月到十二月底的中環,旺角和銅鑼灣是我們香港人集體浪漫的夢!盼望自由民主能真正出現在我們的家鄉。我們哪位沒到過這幾個「烏托邦」流連忘返? 俱往已!自由民主烏托邦逝去,代之而起的是一個獨裁者天下第一之「夢」。悲夫! 但我們不要忘記這些影像和日子! ...

  • 民主女神像唐君毅先生的銅像在2009年豎立在新亞書院草坪後,跟著進入中文大學校園的雕像並不是2017年的勞思光先生銅像,而是在2010年6月4日深夜時分從銅鑼灣維園運到中大的民主女神像。這個像由美籍華裔藝術家陳維明以玻璃纖維強化塑膠為材料,參考1989年天安門廣場象徵學生運動的民主女神像而製成,中大學生會倡議把「新民主女神像」永久安放在中大校園。 (張燦輝攝) (張燦輝攝) 筆者和當時的中大學生會主席黎恩灝和新民女像雕塑家陳維明不熟悉,不知道整個造像和搬到中大校園的過程是如何發生的,想必經過不少困難和討論才能有6月4日晚上的歷史性事件。(註一)新民主女神像相較其他中大户外雕像的獨特之處,是整個造像規劃原與中文大學無關。新民主女神和中大傳統並沒有連繫,不屬於中大科學和人文傳統,不是對中大有貢獻的哲人或學者,它代表的是一個概念!一個從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六四運動引發出來,每年在香港維園以燭光延續不斷的一個盼望,一個祈求民主自由在中華大地可以開花結果的心願:這個雕像就是這樣的一個象徵。1989年之後中國大陸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公開宣洩對屠城的憤怒和對民主的期盼,只有在香港,可以向全世界顯示香港人不敢忘記這件歷史。六四二十一週年紀念的晚上,中文大學的學生、校友、教職員決定,將陳維明先生雕塑的新民主女神像搬到中文大學校園,讓六四精神不單在每年的六月四日才呈現,而是讓這個放在大學火車站前的新民主女神像,向每天經過大學站來回大陸香港的乘客,向每天進返中大校園的同學教職員,宣示「毋忘六四」的理念。中大民女像和其他銅像不同,不需要按中大校園地圖找尋,她就在大學火車站前,讓所有人都看到:民主和中大精神是連結在一起的。2010年開始,新民主女神像便和其他中大銅像一樣,成為中文大學的象徵(icon)。但從一開始,中大民女像便存在模糊狀態。她的質料是玻璃纖維,不是精銅,不能永遠存在;立像沒有正式銘文和造像記,一切都好像不穩定,只是暫時性的。立像初期,學生會和校方多次磋商如何永久處理雕像事宜,但似乎最後都是不了了之,沒有一個確定恆久的規劃。沒有人認真負責維修工作,如是這樣,中大民女像又似乎是理所當然地存在下去。直到2021年12月底,一夜之間,中大民女像便被校方黑箱搬離摧毁。翌日,除了中大不同書院學生會聯合公開譴責外,並沒有其他校內外人士發聲抗議。大家恐懼了,國安法之下,誰人再敢發聲送頭?幾天之後,中大民女像再沒有痕跡。新民主女神像的意義新民主女神像能夠在2010年進入中大並存在了11年,其實是一次,或者是唯一一次中大的「民主」勝利。中大校方本來並不贊同這事件(註二),但最後仍然可以安全運抵大學和成功豎立,全程沒有任何干擾。一方面是學生會、校友和教職員無私無畏的公開支持,同時亦因為當時新任校長沈祖堯的開明態度,能聽取各方意見而成事。中大民女像的原型據稱是從天安門的民主之神而來。1989年5月29日,學生在天安門廣場安放民主女神像的時候,發表了《民主之神宣言》:「...久違了,民主之神!70年前,我們的前輩曾高聲呼喚過妳的名字。為了妳,難道我們還要再等70年嗎?...民主之神,妳是挽救中華民族的希望。民主之神,妳是1989年中國民主潮的靈魂。」(註三) 照片來源:六四紀念館 ...

  • 編按: 陳文敏教授近日看完末代港督彭定康新書《香港日記》,為《綠豆》撰寫了萬字讀後感及分析,內容分為彭定康個人篇、英國篇、中國篇、香港篇及人物篇。「……彭定康具爭議的不是他提出政改,而是他深信,在決定香港人的前途和命運時,香港人最少也有參與和發聲的權利。他受香港人愛戴是因為他努力地將香港人的聲音和價值帶到中英的角力之中。」《綠豆》分三篇刊載陳教授的「讀彭定康:《香港日記》」。本周推出之二,內容包括中國篇與香港篇。 ------------------------ 引言: 一口氣看完彭定康的新作《香港日記》,回歸前的種種片段,又一幕幕地重現眼前,對我們曾經經歷那個時代的人,感受會特別深刻。這本書採用日記體裁形式,記敘他出任最後一任港督期間的經歷和感受,書本由他決定接受任命為末代港督開始,然後來港籌組班子,重組行政局,推出政改,一直到回歸之日。書本以每一年作為一個章節,前半部主要圍繞中英就政改的談判過程,跟着是終審法院的爭議,然後是最後主權移交的一年。那是一段動盪卻又充滿朝氣的年代,一個每個人均徘徊於希望和憂慮之間,需要在這個歷史的舞台作出選擇的年代。 (三)中國篇 就彭定康的政改方案,中英進行了17輪談判,最後談判破裂,94年的區議會選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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