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誰最後一個在英國被處死的女人，答案是露絲‧艾莉絲（Ruth Ellis）。

她是誰？容後細表。若問為何被處死，則更要慢慢訴說。

先交代嚴重情節︰露絲‧艾莉絲在1955年在倫敦漢普斯特德 （Hampstead）的一家酒吧外，近距離向大衛‧布雷克利（David Blakely）連開五槍，最終被判謀殺罪成，並在霍洛威監獄（Holloway Prison）被絞死。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若我們了解她多一些，或會不簡單地把她視為一個殺人犯而已。

悲劇的一生

露絲與姐姐年紀還小時，已受到父親的性侵。1940年代末，露絲一家人搬到倫敦，她本來在工廠打工，後轉行從事性工作。城市是殘酷而且腐敗的，她本任裸照模特兒，但她的經紀人卻是大壞蛋，專門勒索旗下員工與他發生性關係，臭名遠播，因此她才轉到漢普斯特德的一家夜總會當接待小姐。在1950年，她又成了伴遊女郎。

這樣的生活能找到真愛嗎？她經歷了數段不快樂的感情，對象多是她的「客戶」。其中有佐治‧約翰斯頓‧艾莉絲（George Johnston Ellis），一位41歲離過婚的牙醫。忘了說，他也是個酗酒者。這段婚姻很快就成了惡夢，兩人很快分手。他們的女兒佐治娜（Georgina）於1951年出生，佐治拒絕承認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露絲重操舊業，但她卻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1953年，露絲開始在「小俱樂部」（Little Club）工作——那是位於騎士橋（Knightsbridge）的一家夜店。積極進取的露絲為要掌握自己的生活，去上了禮儀課，不久便晉升為經理，當時她年僅27歲，是擔任該職位的最年輕女性之一。

在這裡，她認識了大衛‧布雷克利。他曾在名校Shrewsbury School和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Sandhurst）受過教育。但他也是一位酗酒者！兩人熱戀不久，布雷克利便搬進了露絲的公寓，但他其實已經與另一名女子訂婚。更複雜的是，露絲又開始與另一名男子交往。但他們其實不是想像中「開放」，大家其實都接受不了對方的多元關係。

1955年1月，布雷克利一拳打在露絲腹部，導致她流產。露絲在《女性星期日鏡報》（Woman’s Sunday Mirror）的專欄寫道：「他會打我的臉、揍我。……有一次他完全失控，他的拳頭打中我兩眼中間，我跌倒在地。他兇狠地毆打我，當時我躺在地上。」

死刑之後

在1955年復活節星期日（4月10日），露絲去了漢普斯特（Hampstead）的一家酒吧——抹大拉（The Magdala），布雷克利當時正和朋友在那裡。當晚9點半，布雷克利和他的朋友走出酒吧，正準備上車時，露絲從手提包中掏出一把左輪手槍，朝他開了五槍：最後三槍是他倒地後從背後射出的，驗屍官也指出因槍口與背部極近，布雷克利的背部有灼傷痕跡。而露絲當日用的手槍，如今收藏於倫敦警察廳的犯罪博物館內。

1955年6月，露絲在老貝利刑事法院（Old Bailey）出庭受審，檢控官Christmas Humphreys問她為何要開槍射殺布雷克利。她這樣回答：「很明顯，我開槍的時候就是想殺了他。」陪審團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做出有罪裁決，裁定她謀殺罪成，法官依例判處她死刑。

但許多英國人在情感上與這位28歲的妻子與母親產生共鳴。當時的工黨議員、西敏寺死刑廢除運動推動者Sydney Silverman在《星報》上寫道：「對大多數人來說，露絲是一個正常的人——非常人性——軟弱、愚蠢、過於敏感。」；美國犯罪小說家Raymond Chandler曾寫信給《倫敦標準晚報》（Evening Standard），譴責法院如「中世紀般的殘酷」。

1955年這事件，促成了英國逐步廢除死刑，該進程始於1965年，但直到2004年才最終完成。1965年11月8日，英國國會通過《謀殺（廢除死刑）法案》（Murder （Abolition of Death Penalty） Act 1965），暫時停止在英格蘭、威爾斯和蘇格蘭對謀殺罪執行死刑，改以終身監禁取代。至2004年，英國批准《歐洲人權公約》第13號議定書，禁止在任何情況下恢復死刑，死刑才算全面廢除。

露絲的故事在1985年被改編為電影《與陌生人共舞》（Dance With A Stranger），2025年又有A Cruel Love: The Ruth Ellis Story電視劇這新版本了，跟早前大熱的《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同樣充滿社會性。它拷問我們︰死刑是一種可以接受的刑罰嗎？它會否只在窮人、低下階層身上的傷口灑鹽？

（圖 ：A Cruel Love: The Ruth Ellis Story 劇照 ）

▌［英史補習班］作者簡介

路易士老師，移英港人。在港教通識，現於英國公立學校教歷史和地理。閒時愛讀書和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