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新世界秩序」隨時得不償失

( 編按 : 破土除了有固定的作者專欄,歡迎左中右各方讀者意見分享。)

現在世局亂七八糟,主要是因為全球格局出現了二戰後的根本性變化。在二戰後重建的世界秩序中,美國作為超級大國,擁有主導地位,在全球產業、貿易和能源分配中都佔據主導位置。因為有這樣的超級大國地位和相應的好處,美國也為全球安全提供了一定支持,並承擔了相關費用。但特朗普上台後,不願再為全球安全買單,主要跟他「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的理念以及想徹底改變美國傳統外交政策有關。

在他看來,美國作為超級大國,長期以來在全球安全上投入了大量資源,但回報卻不匹配,甚至被盟友「佔便宜」,損害了美國自身的利益。以下五點可以解釋他的立場:

  1. 對盟友的不滿

也許是受極右思想薰陶關係,特朗普認為,美國在冷戰後建立的聯盟(比如北約)以及對歐洲、亞洲盟友的安全承諾,是美國「付出多、收穫少」。他經常批評歐洲國家在國防開支上貢獻不足,依賴美國的軍事保護,卻在貿易和經濟上跟美國競爭甚至佔美國便宜。他覺得這些盟友不只「不感恩」,還拖美國後腿,所以主張減少對這些聯盟的投入,要求盟友「多交保護費」或自己承擔更多責任。

  1. 孤立主義和民族利己主義

特朗普的政策帶有濃厚的孤立主義色彩,他傾向把美國的注意力和資源集中在國內問題上,比如經濟復蘇、基礎設施建設和就業,而不是花大錢在海外戰爭或維持全球秩序上。他認為,美國過去在全球的軍事干預(比如中東戰爭)和對國際機構的承諾(比如聯合國),「浪費了納稅人的錢」,「卻沒直接惠及美國民眾」。他的目標是「讓美國再次偉大」,而不是當「世界警察」。

  1. 重新定義美國利益

特朗普對美國超級大國地位的理解,跟傳統的全球化觀點不同。傳統上,美國通過維持全球秩序、推動自由貿易和穩定能源市場,來確保自己的主導地位和經濟利益。但特朗普覺得這種模式對美國不公平,他更傾向用直接的雙邊交易和強硬的貿易政策(比如加關稅),跟其他大國(如中國、俄羅斯)博弈,直接拿到經濟或地緣政治的好處,而不是花錢維持一個對美國未必有即時回報的國際體系。

  1. 質疑全球安全責任

他在競選和執政期間多次提到,美國為全球安全買單,比如保護海上航線、支持盟友對抗俄羅斯或恐怖主義,但其他國家(包括競爭對手如中國)卻從中得利。比如,他曾質疑為什麼美國要保護日本和韓國的貿易路線,但在貿易談判中卻被這些國家「佔便宜」。他認為,美國應該把資源用在自己的邊境安全和經濟發展上,而不是無止境地為全球穩定付賬。

  1. 歷史背景和個人觀點

特朗普對美國被「利用」的不滿,來自他早年對日本經濟崛起的觀察。1980年代,日本在美國市場大肆擴張,卻沒承擔相應的軍事負擔,這些經歷塑造了他對盟友和國際貿易的負面看法。他覺得美國過去的國際承諾是一種「弱勢交易」,想用自己的商人思維,重新談判出一個對美國更有利的局面。

特朗普不願再為全球安全買單,是因為他認為美國長期以來在全球秩序中付出太多,收穫太少,甚至被盟友和競爭對手利用。他的「美國優先」政策,是要把資源和注意力轉回國內,同時用更直接、更功利的方式跟其他國家打交道,而不是繼續扮演無私的全球領導者。這種轉變反映了他對美國超級大國角色的重新定義:與其說是放棄主導地位,不如說是想用更赤裸裸的手段,拿到更大的直接利益。

特朗普只著眼短期利益或損長遠利益

不過,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和拒絕為全球安全買單的觀點,雖然有不少人認為「有一定現實基礎」,但在理論、實踐和長期後果上存在不少問題和缺陷。

  1. 短視的功利主義

特朗普的政策明顯偏向短期、直接的利益計算,比如減少軍事開支或要求盟友多付錢,但忽略了美國作為超級大國長期以來通過全球秩序獲得的隱性回報。維持全球安全、自由貿易和穩定的能源市場,雖然表面上花了美國納稅人的錢,但實際上確保了美國在國際金融、科技和文化上的霸權地位。如果美國不再承擔這些責任,可能會讓其他大國(如中國、俄羅斯)填補真空,最終削弱美國的影響力和經濟優勢。簡單說,他的觀點像是「賺快錢」,但犧牲了長遠的「穩定紅利」。

  1. 孤立主義毫不現實

在全球化的今天,美國的經濟和安全跟世界其他地方緊密相連。特朗普想把資源集中在國內、退出國際承諾的想法,忽略了這可能帶來的後遺症。比如,如果美國不再保護海上航線或穩定中東局勢,全球能源價格可能波動,直接影響美國的消費者和企業;又或者,如果北約解體,歐洲和俄羅斯的衝突可能升級,迫使美國在更糟的情況下重新介入。孤立主義理論上聽起來吸引,但在實踐中幾乎不可能完全實現,因為美國的利益跟全球網絡分不開。

  1. 損害盟友關係

特朗普對盟友的強硬態度,比如要求他們「多交保護費」或威脅退出聯盟,短期內可能迫使盟友增加國防開支,但長遠來看削弱了美國的軟實力和信任基礎。美國的超級大國地位不只靠軍事和經濟力量,還依賴一個願意跟它合作的盟友網絡。如果盟友覺得美國靠不住,可能會轉向其他大國(比如中國的「一帶一路」)尋求合作,或自行發展獨立的軍事力量(比如歐盟的聯合軍事計劃),最終削弱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特朗普把盟友關係簡單化為交易,忽略了這些關係的戰略價值。

  1. 誤判競爭對手

特朗普認為減少美國在全球安全的投入,能迫使其他國家自己解決問題,但這策略可能反而給競爭對手更大發揮空間。比如,中國在亞太地區的影響力擴張(如南海軍事化)、俄羅斯在東歐和中東的動作(如吞併克里米亞和支持敘利亞),都是美國減少投入的間接後果。他覺得美國不用做「世界警察」,但沒充分考慮其他大國未必會按美國期望的「遊戲規則」行事,反而可能趁機改寫國際秩序,對美國構成更大挑戰。

  1. 內部矛盾和執行問題


特朗普的觀點在邏輯上也有矛盾:一方面他想減少美國在國際上的負擔,另一方面又強調要保持美國的強大和主導地位。但現實中,退出全球安全角色可能讓美國失去對國際事務的話語權。比如,他批評北約和聯合國的同時,又想在對華貿易戰中拉攏盟友支持,但盟友因為對美國信任下降,未必願意全力配合。他的政策缺乏連貫的戰略框架,更多是情緒化反應,而不是深思熟慮的計劃。

  1. 忽視全球公共產品的價值

特朗普把美國在全球安全的角色視為「虧本生意」,但這些角色實際上提供了全球公共產品(比如反恐、海上安全和氣候合作),間接惠及美國。如果美國退出,這些公共產品的供應減少,可能導致全球不穩定加劇(比如恐怖主義上升、海盜活動增加),最終波及美國自身。他的觀點過於以美國的直接成本來衡量,沒考慮全球穩定對美國的間接利益。

總結

特朗普拒絕為全球安全買單的觀點,雖然反映了美國民眾對過度承擔的不滿,但他的政策短視、孤立且缺乏戰略深度,只是試圖用商人的「成本—收益」思維處理複雜的國際關係,忽略了美國超級大國地位的核心在於領導力和長遠佈局,而不只是即時的經濟回報。如果他的理念全面實現,可能短期內幫美國省了點錢,但長期內會失去更多影響力。

( 圖 : Shutterstock )

最新內容

你也可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