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全貎

06/10/2023圖文, 學歷史, 英國教育

喜歡看破土新農夫路易士老師有關教歷史的體會。

我從小愛歷史、也愛看報紙。別的同學爭看娛樂版的時候，我總是跟父親爭頭版和國際版。可是我對歷史的認識大多不是從學校課堂來的，因為當時的老師多是依教科書直說；特別是中國歷史，對往事的剖析很多時只可循一個路徑、單一（標準答案）角度，討論的空間超窄。當然，我們成長的年代，越近代的歷史書本越是失語。反而就見到有料的歷史老師，帶出不同的角度，分享他們找到的歷史研究史料、書本跟我們討論，所以後來總算繼續與歷史、甚至政治學續緣。

不過，正如路易士老師所講，零碎的故事可以日積月累，但不一定能明白事件與事件之間的聯繫。所以作為人之初的歷史老師，如何引導學生從小有尋根究底的心，「穿過現象」看到事件、人物的關係，至為重要。

英國老師怎樣教歷史

正值其中一個孩子剛升上Year 7（即中學一年級），令我更想了解老師怎樣教歷史？

開宗明義問女兒：你的歷史科老師教甚麼？開學第二星期，她說要寫文章，是歷史科的，題目是「你來自甚麼地方？」。孩子提到她在香港出生，是一個地少人多，但冷氣非常充足的好地方，還有美味的食物。她提到自己八歲時香港出現政治動盪，新聞自由、言論自由都受損，父母帶她來到這城，希望可以自由地學習。孩子告訴我，她會跟同學分組彼此看大家的文章，然後互問問題，了解對方的成長。

她再給我看課堂的筆記本，原來歷史科第一個half-term，每次歷史課都會先探討一件事。例如：

– 第三周重點：你經歷過的事如何造就今天的你？有何後果（例如為何你今天會在這學校讀書、在這城市生活）？

– 第四周：訪問一位家人，詢問他/她童年有甚麼經歷，再跟自己的童年比較。你倆的童年有何相似之處？又有甚麼不同？

– 第五周：畫family tree, 替每一個人物寫一個關於他的事。你的家庭/家族經歷過怎樣的轉變？

– 第六周：你出生以來，列出三件國家/國際級大事（如2012倫敦奧運）。這些事件對這地方的人民有何影響？

嘩，我幻想，若我的中一的歷史課不是死記硬背仰韶文化、青銅器年份和三彩馬在哪兒出土，而是如此將個人的往事連繫到一國歷史，一定非常有趣！

被殖民前的非洲

當然，講自身只是引子。根據英國國家課程Year 7的歷史科會教授學生：諾曼人侵略（Norman conquest）、中世紀黑暗時代、黑死病、Henry II、King John和大憲章的由來等。越高年級，自然會接觸越近代的史實。但講歷史，並不是IT、也不是日新月異的科學科，課程十年如一日，也不為過。

但前兩天跟家中的中學新鮮人聊天，又令我長知識了。孩子說，今天歷史科分享完大家的成長後，老師教關於馬里Mali Kingdom，當時的Mali皇帝Mansa Musa可以說是全世界首富，因為他擁有好多黃金。我以為自己聽錯—— 馬里？西非的馬里？她上的不是英國歷史嗎？孩子說的一點也沒錯。老師的確在課堂上，講述英國中世紀時期，在非洲和中東等地當時的經濟社會發展。當時遠早於歐洲人殖民非洲大陸。

翻查一下資料，原來2020年5月美國黑人George Floyd被警員跪頸致死引發歐美連串示威之餘，也引起英國教育界對中小學課程能否達致真正的種族理解和共融的激烈辯論。一批歷史學者和資深歷史教師更組成關注組，並由Jason Arday博士撰寫The Black Curriculum的報告，要求政黨正視歷史課程的單一，並建議中學應大幅改革課程，加入有關非洲人被歐洲人殖民前的社會、經濟面貌，好叫下一代不再繼續偏頗地以為非洲在歐洲人殖民前甚麼都沒有。

關注組的努力並未能令執政黨改革課程。但隨著更多的歷史學者研究並推出工作坊，並制作教材加深老師對非裔和其他少數族裔原居地的認識，全英國有不少的公立學校都自發地在歷史課上加進黑人族群、非洲史的元素。Mansa Musa便是一例。

（西班牙製圖師Abraham Cresques 1375年繪成的the Catalan Atlas，其中都有馬里Mansa Musa 皇帝。）

歷史的全貎

讀者可能會問：英國學校並非對非裔的歷史沉默！這裏每年十月都被定為Black History Month，學校都會討論販賣奴隸的歷史，以及非裔移民和公民在文學、文化、國家發展的貢獻，難道這還不夠嗎？

Oxford Education Blog有老師的留言頗發人深省：學生第一次認識非洲，總是從跨大西洋的奴隸販賣作起點。我們應該讓學生明白，非洲在被殖民前，也曾經有獨特的、豐富的文化和社會發展。

有另一位老師又說：何謂好好地教歷史？Key Stage 3 （即中學Year 7-9）目的是讓學生明白世界不同地方的發展如何連結、互相影響。例如，Year 7被教導中東和歐洲的貿易史，但我們對穆斯林如何影響中世紀的西非絕口不提，那樣大家對中世紀歐洲以外的文明「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就遺下一個好大的缺口。誤解和偏見，就更易形成。

這個世代，沒有一門學科可以一本通書睇到老。歷史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