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滄桑之一

2022年7月1日中文大學香港回歸25周年紀念升旗禮,校長段崇智致辭時表示:「今天是香港一個非常重要的歷史時刻,標誌著『一國兩制』發展的重要里程,大學仝人很榮幸與各界一同慶祝。過去25年來,中大積極支持香港融入國家發展並作出貢獻,藉著今天的重要時刻,讓我們回顧過去,展望將來,為香港及國家未來更蓬勃的發展做好準備。」

這天同時是沒有唸過大學的警察特首李家超成為中文大學監督的第一天,作為2019年11月警暴鎮壓中大和理大的主管,同時是另外七所大學的監督,以國安法為統治香港的「合法」權力武器,香港大專學界還可以繼續有「學術自由」嗎?中大段校長還可以捍衛「教學自主、言論自由」,不受政治干預嗎?段崇智在上面致辭中,已將中文大學變成為大陸的知識工廠,為「香港及國家未來更蓬勃的發展做好準備」。大學不再是追求真理和公義、肯定思想自由和科學精神、以及敢於批評社會的地方。因為「真理」已被領袖決定,「學術自由」的標準隨當權者定義。喪失了真正的學術自由,中文大學仍然是大學嗎?段崇智所言的「非常重要的歷史時刻」就是中文大學隨著香港的淪落而變成歷史。

最美麗山城大學

筆者1970年入讀崇基學院哲學系,當時火車站是馬料水,崇基校園在山下,山上只有水塔兩座和半山的范克廉樓。然後一座一座的建築物慢慢出現,新亞、聯合搬入,逸夫也成立了。崇基未圓湖和新亞天人合一亭也陸續建成,中文大學校園是全世界最美麗山城大學之一!

與此同時,中文大學教授和學生從「手空空,無一物」開始,全憑自己的努力,令中大學術與研究,慢慢成為世界級大學之一。當然因為中大有真正大學具備的條件:學術、研究、教學、出版和言論自由,還注重人文與科學精神,尊重人權、法治和個人尊嚴。

筆者和無數中文大學的同學、教職員和校友在這些理所當然的條件環境中渡過了幾十年的學術生命。這些人權所賦予我們大學成員的自由,從未被懷疑過,因為我們深信大學管理高層、教授和學生,都不言而喻的肯定和捍衛這些學術生命賴以存在的條件。

但是,這些條件隨著2019年反修例運動,和2020年7月1日成立的國安法而隨風消逝。在專制政權統治之下,學術自由變成口號而已。

優秀傳統被強權毁滅

筆者和所有中大人一樣,對此改變惋惜不已。為什麼中大如此淪落?曾經是大陸以外最自由的華人大學,為什麼在三年間喪失了幾十年的信念和價值?悲憤之餘,我們還可以做什麼?

筆者是退休老人,已離開香港,在英國重新得回學術、言論、出版自由,也在公平開放、民主法治的公民社會中生活,已經是安全「過了河」的流亡知識人,為什麼還要關心中文大學和香港的事?正正因為我們身在自由的國度,更要關心仍在香港極權統治下生活和學習的同學、同事和朋友。尤其是在過去三年多積極參與運動的人士,他們現在全面噤聲,對荒謬絕倫的政府不敢多言,但埋在心中的悲憤並沒有消失,在警權壓迫下誰敢發言表態?

中文大學的優秀傳統被強權毁滅,但中大人並不死心,不願意見到母校變成一所大陸大學,忘記了新亞先賢避秦來港的理想,忘記了被共產黨逼害離開大陸教會崇基諸君的使命!因此之故,我們更要關心中大,將中文大學過去幾十年的滄桑歷史紀錄下來。

筆者一生大部分時間在中文大學渡過,對中大當然有深厚感情。但我不是寫中文大學歷史,因為沒有足夠資料,也不是史學學者,我只是根據自己的經歷寫中大人關心的事情。當然,我的資歷有限,也再沒有機會重回這山城大學,收集一手資料,文章內容肯定是掛一漏萬。但寫了出來,可以讓全世界的中大人指正。

下一篇寫中大的銅像,從去年底大學火車站前被銷毀的民主女神像説起。

▌[鏡遊集]作者簡介

張燦輝,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退休教授,相信哲學不是離地、不在象牙塔之中,對世界有期望;改變不一定成功,但至少嘗試理解和批判。已到耄年,望在餘生仍能享受自由民主,並欣賞文化與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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