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都在英國讀中學，除了關注學業成績，將來搵份好工，我們也希望她們建立自己識見，做個有態度的人。閒時我們跟她們談天，了解她們正在學什麼。我當然會問她們有關歷史科的事情，順便了解同行怎樣教學。翻翻小女的練習簿（英國學生上課有一本練習簿寫筆記和做練習、寫文章），看到一個名字﹕約瑟芬・巴特勒（Josephine Butler）。我就想：這是她們的榜樣啊。

你可能不認識她，或者你會想到美國哲學家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但約瑟芬・巴特勒卻是19世紀一位英國社會重要改革者，在改善女性於教育和公共衛生方面的條件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排解喪女之痛

她於1828年4月13日出生於諾森伯蘭郡（Northumberland）。她的父親約翰・格雷（John Grey）積極推動社會改革，反對奴隸貿易，其表兄格雷伯爵（Earl Grey），曾在1830年至1834年間擔任英國首相。家庭扮演著重要的教育角色，伴侶也是。約瑟芬於1852年與佐治・巴特勒（George Butler）結婚。佐治是一位學者，有正義感，厭惡社會不公，夫婦的政治觀點近似，兩人育有四名子女。

但在1863年，他們六歲的女兒不幸去世。當時巴特勒剛過四十歲，為了排解喪女之痛，她投身於慈善工作，特別致力於爭取女性權益，其中一項議題與「童娼」有關，最終成功促使國會將性行為法定同意年齡從13歲提高至16歲。

挑戰不公不義的《傳染病法案》

不能不說的是，她挑戰《傳染病法案》（Contagious Diseases Acts），這些法案賦予警方權力，可以在軍營和港口城市拘捕他們認為是妓女的婦女，強迫她們接受性病檢查——但不檢查男性顧客。如果婦女拒絕，就會被判監兼強制勞動；若被發現染有性病，則會被關押於「鎖院」（lock hospital）中。法案的目的，是防止軍人與水手間性病的傳播。

巴特勒認為這些措施不僅不自由、不道德，甚至可能促使疾病擴散，因為它們對感染的男性毫無約束。

第一位在美國獲得醫學學位的女醫生、英國女性醫療教育先驅伊利沙伯・布萊克威爾（Elizabeth Blackwell），也對法律只懲罰女性，放任男性的淫行感到憤怒。這法案令被認為是妓女的女性深感恐懼，更有女子因遭警方迫害至投河自盡，惹起社會關注。

1869年，「廢除傳染病法全國協會」於碧仙桃成立，接著婦女全國協會（LNA）也成立，並由巴特勒領導，運動規模迅速擴大。1869年，巴特勒被任命為「婦女全國協會反對傳染病法案」的秘書。她們最終取得重大勝利，該法案最終於1886年在英國被廢除。

「搵命博」的補選

1870年，婦女全國協會把握機會介入高車士打（Colchester）補選。精彩的是，當時自由黨候選人斯托克斯爵士（Henry Storks）主張應將傳染病法案擴展至軍人妻子。巴特勒認為這是對所有女性的侮辱，她與支持者組織祈禱會，發放數千份傳單。這絕對是「搵命博」，因為她們的公開行動既觸怒了支持法案的政治勢力，又挑戰了當時社會對女性應有角色與行為的期望。

巴特勒要被迫藏身雜貨店地窖，甚至在旅館用假名登記後半夜逃亡。不過，成果是美滿的︰斯托克斯落選。溫和派女性參政運動者密莉森特・福西特（Millicent Fawcett）在1928年寫道：「我們今日幾乎無法理解，一位女性在當時要挑戰此類公共輿論，需要多大的勇氣與信念。」

巴特勒本人從未自稱「女權主義者」，她對女性賣淫的分析是從社會經濟角度進路，認為當女性沒有收入、沒有其他出路時，她們便會賣身。巴特勒於是倡議職業訓練、就業機會與住房，而她發表的第一篇文章就是談教育與工作。巴特勒也對女性教育極為關注，她曾向劍橋大學施壓，要求為女性提供進一步的教育課程，這最終促成了女子學院「紐納姆學院」（Newnham College）的成立。1867年，她被任命為「英格蘭北部婦女高等教育理事會」的主席。

巴特勒於1906年12月30日逝世，享年78歲。2025年，我女兒抄下這個名字，在她的心靈會否被播下了著重公義的種子？

▌［英史補習班］作者簡介

路易士老師，移英港人。在港教通識，現於英國公立學校教歷史和地理。閒時愛讀書和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