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端：

深秋11月初，登陸英國剛好三周年，決定寫信給自己。

翻開日記，三年前在香港臨上機前，你流著淚寫下長長的文，給老公看了，兩人眼眶又再紅起來。

你當時描述只有十歲的幼女，難以排解離愁：

「莫看她跳跳紮紮，其實很敏感、更念舊。有一次，她想起將會離開死黨、外婆、嫲嫲，就哭了出來。由在車上低聲啜泣，回到家梳洗好還在嚎啕大哭。已經一小時有多，她愁，我更愁。唯有跟她說：『阿妹，媽咪都有好多人唔捨得，所以一齊喊啦。但喊咗咁耐，我想為剛才提到的AA、BB和CC逐個祈禱，好嗎？我哋見唔到佢哋，但天父可以翻牆免檢疫，祂會聽我哋禱告，保守每一個。』

妹豬哭聲竟然止住，我們就一個又一個提名字祈禱，大大話話過了三個會合，我開始睏到口齒不清，母女倆最後祈禱多三巡，在語無倫次中摟著睡到天明。往後，孩子也悟出『飯係一啖一啖食，禱係一天一天祈』的真諦。感恩的是，孩子的情緒不再塞在心裏，不用等火山爆發，而是慢慢學與陰影共處。」

願你

今天我們仍然與被迫分離的陰影共處。少女妹豬，鮮有再摟摟抱抱，但每逢我看不開，如收到牆內朋友的信又開始哽咽了，妹豬會拍拍我肩頭，攬著我，不說甚麼、也不用說。現在問孩子，掛念香港嗎？他們會說，當然掛念，但念得最深的，已經不是飲飲食食、遊樂設施和方便的港鐵，而是親人。

三年了，我也不再如你一樣，時常翻開繪本與孩子共讀。畢竟他們各自有自己的閱讀喜好。只是最近幼女生日，忽發奇想，就用這些伴她成長的經典繪本片段，做本小書，為她祈禱、祝福。我想，你看到都會會心微笑：

「願妹妹像足球小將，勇往直前，無畏無懼；

願妹妹繼續善良、對人的需要滿有同理心，像《第一次上街買東西》中的王小惠；

有時努力了、撒了種，好像白費心機，但不要氣餒，種子總有一天會發芽，像Ruth Krauss在二戰後畫的《胡蘿蔔種子The Carrot Seed》，也如耶穌口中的芥菜種；

願你勇於SAY NO，做自己，珍惜發揮自我的自由，就如《橘色奇蹟》般，締造屬於你的空間。」

保住初心

原來孩子成長，由一個學習和社會都像壓力煲的地方，去到一個壓力不爆棚的環境，作為母親仍會對兒女諸多要求、期望：要如何踢好足球、要怎樣對身邊的人、要英文（要愛中文）…… 但翻閱大人小孩都曾深愛的繪本，回想對你以前的期望，是多麼純粹，對孩子成長的初心，就是希望他們善良、看到美善、健康、做自己。

就是這樣簡單。多謝你當年抵住身邊人的嘮叨，把書都寄來，才有工具提醒我做母親的初心。

還是掛念在香港每個善良的人，牆內牆外、境內境外。願出走半生，依然活得磊落，香港人在英國不是「臘鴨」，大家歸來是少年！

▌［英倫筆端］作者簡介
莫宜端 Zandra, 育有一子一女，與丈夫子女定居英國，英國註冊言語治療師。曾任記者、時事節目主持、政策研究員、特區政府局長政治助理。及後進修並成為言語治療師。